那些有趣的观影史

胡笛

在翻阅家里的老照片时，我看到一张自己在妈妈任教的毕业班欢送会的照片。小小的人儿在一众哥哥姐姐中间表情凝重，面前的各种果盘和零食似乎也毫无吸引力，我视线聚焦的是讲台上电视机播放的碟片，由张国荣和王祖贤主演的《倩女幽魂》。

第一次看这部影片时，既无法欣赏男女主的盛世美颜，也无法感受人、妖相恋的凄美悲壮，我牢牢记住的是黑山老妖所幻化的怪物，舌头就像一条无限延长的蟒蛇……恐怖是如此具象化。最奇怪的是，连续好几年的毕业生都选择播放这个电影，而我也从未离席，直至我终于看懂了里面的爱情，也明白了属于青春时期那些莫可名状的悸动，这部电影里或许藏着他们没有言说的告白和告别。

叔叔是个科研工作者，如果碰巧和他一起看电影，只有一种选择就是武打片。武打的写实不同于武侠的浪漫，视觉效果上拳拳到肉，听觉上拳脚生风，骨头断裂的咔咔声让人生疼。各种冷兵器交战不分胜负以后，必然会进行到赤身肉搏的阶段，这种野蛮原始又充满写实主义的镜头往往让叔叔激动不已，《醉拳》《蛇形刁手》他百看不厌，我则意兴阑珊聊胜于无。叔叔是从小在他哥哥庇护下长大，那些孩童阶段打架斗殴的事件主角都是强壮的哥哥，他永远都是被保护的对象。作为家里的老二，他得到的各种评价都是聪明老实，却从来不是勇敢有担当。或许，在这些武打片里他弥补了自己缺失的少年意气。

千禧年后的一部电视剧《风云雄霸天下》，假期里和外婆一起看得非常尽兴，一老一小端着饭碗目不转睛。但好景不长被爸妈拎回家补习，绝无可能让我看这种毫无营养的武侠奇幻。墙壁上的时钟已经显示开播，爸妈毫无迹象要出门，而剧情已经进行到了雄霸要女儿幽若除掉聂风。到底怎么样了？百爪挠心中我拨通了外婆家的电话：“外婆外婆，你今天看完这两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讲剧情啊”。

于是那段时间，我充分领略了所谓的章回体小说的叙事模式，外婆成了一个说书人，起承转合，我们在电话里畅谈剧情。我用听书的方式，知道了幽若爱上了聂风，而步惊云杀雄霸误杀了幽若……每次结尾，外婆还会俏皮地说：“欲知后事如何，等我看完再讲”。

时光飞逝，这部剧的很多细节我都已经记不清楚了，而外婆现在也已经失去了关于所有人的记忆，更不会记得当年和我打电话讲剧情的事。但那些我们看过的电影，看过的风景，在生命的长河里，都不再仅仅是那部电影和那处风景；而是有关于成长，有关于记忆，有关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