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佳丽在英超联赛出场。

中国女足张琳艳在东亚杯比赛中。

制图/刘绮黎

2016年6月2日，马晓旭（左）代表中国女足比赛。

王霜（左）留洋巴黎期间，孙雯到法国去看她。

2021赛季NCAA女足决赛，赵瑜洁罚进制胜点球，帮助佛罗里达州立大学战胜杨百翰大学夺冠。

这让中国女足看到了更多重新崛起的希望。更重要的是，“让更多的年轻球员走出去”，无论男女，已成为足球人的共识。

记者｜应琛

以1胜2平的战绩获得2022年东亚杯女足赛亚军后，中国女足又将开启一段全新备战历程。但这回女足姑娘们是“兵分三路”，奔赴不同的目的地——

大部队搭乘班机前往美国旧金山，开启为期一个多月的海外拉练；唐佳丽已确认新赛季转会到西班牙马德里CFF俱乐部，成为首位登陆西甲的中国女足球员；而小将张琳艳则租借加盟苏黎世草蜢足球俱乐部，同样成为登陆瑞士职业足球联赛的中国女足第一人，不过她先要回国办理赴欧踢球的手续，再前往球队报到。

2020年12月18日，中国足协曾发布《关于进一步推进足球改革发展的若干措施》，其中就提到：“加大女足扶持保障力度，加强高水平女足教练员培养，鼓励和输送优秀女足球员参加高水平海外联赛。”

而中国足协副主席孙雯对中国女足提出的最大期待就是多留洋，“强大的对手才能成就强大的自己”。

如今，除了唐佳丽和张琳艳，此前效力于葡萄牙体育的沈梦露转会去了女子苏超联赛的凯尔特人俱乐部，新赛季将和“异父异母的亲姐妹”沈梦雨做队友。加上之前就已经远赴海外的赵瑜洁、涂琳俪等，中国女足的留洋军团队伍正逐渐扩大。

这让中国女足看到了更多重新崛起的希望。更重要的是，“让更多的年轻球员走出去”，无论男女，已成为足球人的共识。

最初的大联盟有中国情怀

回顾中国女足球员的留洋历史，1999年是一个绕不开的年份。

但在这之前，中国女足主教练水庆霞其实是中国最早一批留洋的女足球员之一。

1991年，已经在绿茵场上奔跑了8年的水庆霞开始不满足于在国内取得的成就，打算留洋到国外，看看异国他乡的足球文化。第二年，26岁的她加盟了日本的普力马足球队。

可惜的是，这次留洋并不很成功，在1993年2月，一次与男子球队的对抗赛中，水庆霞遭遇了严重骨折，不得不接受了钢钉内固定术，也让她暂别了球场。

休养之后，水庆霞回归母队上海女足。同年9月，她火线复出，代表上海参加了北京全运会。

1994年，水庆霞回归国家队，并参加了同年的第十二届日本广岛亚运会，最终中国女足夺得金牌。随后，1995年和1997年亚洲杯，水庆霞均帮助国足拿下冠军。

1998年11月，水庆霞再次赴日本留洋，并在日本女子足球联赛中进了11球，排在了射手榜第六位。不过，她的第二次留洋之旅同样充满遗憾，1999年，日本发布了女足联赛的外援禁令，她又一次被迫返回了上海女足。

而这一年夏天，在美利坚，来自遥远东方的“铿锵玫瑰”缔造了一个传奇——在主帅马元安的带领下，中国女足历史上首度打入世界杯决赛。

女足世界杯过后，这项运动在美国呈现出大热态势。据孙雯回忆，美国女足大联盟最初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应运而生的。而中美女足的巅峰对决也让大联盟自诞生之日起就有着浓重的中国情结。

参加了那次世界杯的主力队员除了刘英未能成行外，其他10名队员包括孙雯、王丽萍（亚特兰大撞击）、刘爱玲、赵利红（费城冲锋）、浦玮、白洁（华盛顿自由）、范运杰、张鸥影（圣迭戈幽灵）、高红（纽约力量）、温莉蓉（卡罗来纳风暴）都在美国踢过一至两年的大联盟比赛。

不过，99女足的留洋和现在完全是两回事，这批球员是作为“优秀足球人才”被海外球队引进的。刘爱玲当年的转会身价为1.2万美元，在那个年代的女足市场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当时的主力门将高红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她们的薪水比一般球员要多，“我们（年薪）有5万多美元，像英国女足队员被选中了过去踢，只有3万多美元”。中国球员让大联盟的实力得到提升，而女足运动在美国国内呈现出的蓬勃发展势头也让她们印象深刻。

高红的球员生涯在日本和美国都踢过球，退役之后又在加拿大攻读体育管理，并前往英国考察，她也见证了女足这项运动在英格兰逐渐发展壮大的过程。

“英国女足真的是靠坚持赢来的尊重。最初的时候，她们的女足先锋生存状况非常艰难。我在伯明翰女足看到过，很多队员都是有全职工作的，她们中有白领、蓝领，也有在校大学生。俱乐部只给她们提供简单的场地和服装，没有收入。甚至英国女足非常优秀的球员被大联盟选中，薪水也很低。”高红回忆道，英超女足联赛成立后，起步薪资也很低，还不及她们在美国赚的，但就算放弃一切那些英国球员也要回去，因为她们要尽自己的力去推动女足运动在英国的发展，“即使那些球员后来退役了，也还是在用各种方式助力”。

一度面临两难的抉择

这些年，虽然美国女足依然处于世界一流水平，但联赛发展前景已经不能和欧洲相媲美了。由于有着良好的足球环境和完善的联赛体系，再加上欧盟影响下的欧洲更趋于一体化，欧洲女足沿着男足的路子迅速建立起完善的赛事体系。

2007年2月底，亚洲足球小姐马晓旭所在的大连实德俱乐部与瑞典于默奥俱乐部完成了签约，马晓旭以“零租借”的方式成为登陆欧洲的中国女足第一人。3月12日，她从北京飞往瑞典斯德哥尔摩完成报到后，于月底又随队前往土耳其拉练。

马晓旭在于默奥的位置依然是前锋。她表示，到瑞典后自己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把英语学好，并学一些常用的瑞典语，尽快渡过语言难关。

而就在这一年，瑞典女足联赛新赛季首轮比赛中，于默奥队在客场4-0轻取弱旅卡尔斯达QBIK队取得开门红，首次代表于默奥队在正式比赛中先发出场的马晓旭在第63分钟时攻入了个人首粒进球，而本队首粒进球也有马晓旭的功劳。

但2007年8月前后，于默奥俱乐部正式发表声明：“在世界杯前后，马晓旭不会再为于默奥球队效力，原本8月19日到期的合同提前至8月1日结束，并没有考虑合同延期事宜。”

据了解，在马晓旭和于默奥俱乐部签订的合同里有一条额外规定：一旦中国女足有世界杯备战的需要，中国足协有权向于默奥提前要人，而合同也将提前于8月1日终止。事实上，从当年的7月26日开始，马晓旭并没有按照合约出现在瑞典，而是选择和国家队一起备战。由此看来，于默奥俱乐部提前终止和马晓旭的合约并无违约行为。

相比于“铿锵玫瑰”那一代人，彼时的女足国脚去欧美女足强国留洋的难度到底有多大？ 2012年3月，中国女足前国门张艳茹加盟了瑞典女足SSK俱乐部。她结合自身经历坦言：“我在瑞典的俱乐部老总让我推荐速度快、能力强、左脚好的中国球员，但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人选，国内具备这种特点的球员太少了。与欧美球员相比，我们的速度没法和她们比。如果没有身体条件，没有能力的话，那么在那边是受鄙视的。”

2018年，法国巴黎圣日耳曼俱乐部在深圳与当时23岁的中国女足国脚王霜正式签约，并称，未来两年，王霜将代表这支欧洲女子俱乐部豪门球队征战。和此前中国男、女球员作为“宣介工具”加盟欧洲球队不同，王霜是依靠纯粹的技术能力征服巴黎圣日耳曼俱乐部的。

但王霜同样遭遇了与马晓旭类似的尴尬。2013年，王霜曾赴韩国TOTO俱乐部效力过一个赛季。出色的表现引来包括多家欧洲女足豪门俱乐部的青睐，除了大巴黎外，还有英超曼城等俱乐部。只不过由于此前时任国家女足主帅布鲁诺强令国脚不得留洋，王霜的二度留洋计划持续难产。随着中国女足换帅，中国足协对于球员赴国外高水平俱乐部踢球也给予充分支持。而当初王霜离开大连权健转投家乡武汉的俱乐部时，也是签下了一份“方便留洋”的灵活合同，武汉俱乐部对于王霜“更上一层楼”也同样支持。

尽管在法国期间表现非常出色，但由于很多原因，王霜最终离开了法甲，回到国内踢球。

近日，王霜做客一档节目，透露了很多关于自己的心酸往事以及下一步的计划。首先，她透露了2019年与巴黎解约的过程，与不习惯海外自己一个人生活这个原因比起来，要回国家队比赛才是离开巴黎的真正原因。王霜加盟巴黎之后进展很顺利，在首秀中就取得进球，随后球队对她更加信任，让她成为球队的常规主力，她也用进球和助攻回报球队。

但当时国家队的比赛和集训往往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王霜没有办法跟俱乐部沟通为什么国家队比赛要离开巴黎1个多月的时间，所以只好选择解约离队。

单方面解约是需要赔钱的，所以王霜放弃了几个月的薪水以及奖金，也暂时放弃了自己的留洋梦想。好在王霜很快就将再次迎来留洋机会，她亲口承认自己想去英超踢球，并且已经在联系球队。如果这次能顺利加盟英超，那么这将是她的第三次留洋生涯，以及再次证明自己的机会。截至记者发稿时，王霜的留洋计划有了新动向。

8月2日，美国NWSL球队路易斯维尔竞技队宣布，球队通过交易获得了王霜的比赛权，为球队签约王霜扫清了障碍。但这一消息，并不意味着王霜已经加盟。

2021年东京奥运会女足首场小组赛，中国女足在宫城体育场以0-5不敌巴西女足后，马晓旭曾在腾讯体育进行连线直播，对中国女足的表现进行点评。

从中国女足的长远发展来看，马晓旭支持更多的年轻球员走出去：“走出去比一直待在国内好，中国联赛也做得有模有样，但还是要走出去，看看自己到底好在哪里，又有什么缺点。现在足协为你创造留洋的机会，我建议年轻球员都出去看看，学到更多的东西，我希望更多的人走出去。”

马晓旭也希望，中国足协能为留洋的球员带来更多的便利：“我们需要一个更加完善的系统，让球员去欧洲之后可以完全投入到比赛和训练中。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语言相对容易克服，孤单感就比较难处理。”

新局面初成气候

尽管上赛季效力英超球队热刺女足的唐佳丽整体表现平平，多数以替补身份出场，租借满一年到期后双方“和平分手”。但在亚洲杯的赛场上，很明显的观感就是唐佳丽踢得非常从容，在面对越南、台北等实力稍弱的球队更是降维打击，她也因此成为中国队夺冠的绝对功臣，发挥的作用比王霜还要大，可见留洋欧洲的重要性。

而对于自己的第一次留洋经历，唐佳丽在接受专访时曾坦言，尽管在经纪团队的联系安排下，热刺俱乐部帮忙解决了一些生活事宜，除了配备英语网课老师外，还帮忙租了房子，安排了接送往返训练的车辆，但还是有不少杂事要唐佳丽操心。

“还是会感觉很辛苦。吃穿住行，需要考虑的事情特别多。在国内的话，可能会有像领队这样的人帮你去做，你自己不需要出特别多的力。而这边则是——虽然也会告诉你要去办这个办那个，但是还是需要你自己去弄。”唐佳丽表示，相较于国内，球员有更多的自主时间，比如客场比赛也只是提前一天会合前往，主场比赛则是直接各自从自己家去比赛，“我也要慢慢丰富一下我的业余生活。更多时候对她们来说可能足球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对我来说就没有想过是这样子的（生活）”。

唐佳丽说经过留洋的“锻炼”，自己的厨艺应该也会有所长进。不过，她更希望的还是通过留洋锻炼让自己的足球能力更上一层楼。

的确，在唐佳丽的身上寄托着众多中国球迷的期待。目前，唐佳丽是中国队前场的主要核心，被认为是将在明年世界杯上发挥重要作用的球员之一。所以，她此番选择前往西甲联赛踢球的意义重大。新赛季，唐佳丽将正式加盟马德里CFF俱乐部，这和其在热刺时期完全不同。

据了解，马德里CFF俱乐部是2017年升入西甲的，近年来一直徘徊在中下游，上赛季在16支球队中排名第13。虽然水平偏弱，但正是这种中下游球队，反倒是唐佳丽锻炼的好机会。她更容易获得主力位置，甚至取得球队领袖的地位。相比于到强队坐冷板凳，显然这也能给明年的世界杯带来更大的帮助。

7月30日凌晨，中国女足官方微博发布消息，三名留洋队员已抵达美国与中国女足会合。她们是留洋法国的杨淑慧、在冰岛踢球的涂琳俪，以及刚从佛罗里达州立大学毕业的赵瑜洁。接下来，三人将随队一同训练、比赛，参加这次为期约1个月的海外拉练。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姑娘赵瑜洁出生于中国女足最辉煌的年代——1999年，在远赴美国踢球之前，她已经穿上了中国女足国青队的10号球衣。在拿到了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全额奖学金之后，尽管有不少业内人士都并不认同她的决定，但赵瑜洁还是走上了这条并不常规的道路——一边读大学，一边踢NCAA女足联赛。作为球队校队的一员，赵瑜洁在加盟第一年便以绝对核心的身份带队夺得NCAA女足全国联赛总冠军。这样的留洋方式是比较少见和难以复制的。据悉，赵瑜洁之前已在法兰克福试训，并代表球队首发出战，极有可能加盟法兰克福。

还有在冰岛次级女足联赛踢球的涂琳俪，她曾经是中国女足青年队的队长。作为2022年留洋欧洲的第一人，孙雯为她的出征配备出色的团队，其中就包括翻译，这也是为了让球员能够解除后顾之忧。而1999年出生的她也不负众望，仅仅3个月后，联赛首秀就完成帽子戏法。更有业内人士表示，作为中后卫的涂琳俪，拥有着出色的身体素质，是未来接班女足老队长吴海燕的绝佳人选。毕竟在后防线的位置上，中国女足确实是急缺优秀球员。

可以说，孙雯所期待的大范围留洋局面已初成气候。

在谈及女足留洋以及接下来的女足世界杯时，孙雯曾明确表示：“在欧洲高水平的比赛中，历练自己的各种身体、心理以及技战术理解能力，我觉得都是非常好的尝试，非常有效的手段。重要的是能给她们时间去成长，同时也给她们足够的支持，去融入到世界女足的舞台当中。因为对她们来说，这种交流对心理的成长也是非常有帮助的。更多的和国际队伍在一起，跟很多优秀球员在一起，对她们的成长是全方位的。”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如果中国女足的姑娘们走出去的人数越多，对于中国女足备战明年的世界杯女足赛越是有利。

“从内心来说，是非常期待（女足世界杯），这是中国女足第8次参加世界杯。8在中国是一个非常好的数字，希望她们在比赛中有更好的表现。同时，这两年中国女足也经历了起起伏伏，有过胜利的喜悦，也有过失败的泪水。对她们而言，足球比赛永远是一种成长的过程。希望她们转化为更好的动力，在明年的世界杯上有更好的表现。”孙雯如是说。

而且，现在走出去的这些女足姑娘们多数都是“跨世纪”或“00后”球员，她们才是中国女足未来的希望所在。

当然，这种“走出去”不仅仅是球员方面，我们的教练员、管理人员也需要更多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