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1月29日 星期三
虢子楷:真正的艺术是一辈子的细水长流
第33版:封面报道 2025-01-27

虢子楷:真正的艺术是一辈子的细水长流

王悦阳

虢子楷作品《壶中鲛》。

青年插画师虢子楷。

虢子楷作品《白蛇-水漫金山》。

插画版《白蛇传》封面。

虢子楷作品《鲤鱼童子》。

他用纸笔描绘出一个个只存在于人们想象中,却未曾亲眼见过的“神迹”,不仅被誉为“最被看好的学院派插画师”,也被网友戏称为“中国大妖仙”。

记者|王悦阳

电影圈一直流传着一句话:一张好的海报抵得上2000万元票房,有时候它比任何宣传营销都有效,只看一眼,便会让人心甘情愿买票,因为它藏着整部电影的灵魂。

毋庸置疑,近年来佳作频出的年轻插画师虢子楷所绘制的电影海报就有这样的艺术魅力与视觉魔力。特别是《大鱼海棠》,翻江倒海的气势,雷电交加的氛围,鲜红的鱼身与蔚蓝的海水相应,大鱼一跃而起,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让人震撼,人们被这奇幻的画面所打动,更被这细腻唯美的画风所吸引。还有《妖猫传》,构图大气,笔触细腻,线条流畅而华丽,气氛神秘,层层叠加的色彩,与纸张的肌理完美融合,将人们带入一个奇异唯美的唐代志怪小说描绘的精彩世界。

无论仙道神佛,鬼怪精灵,在虢子楷笔下,总呈现出如泣如诉、欲语还休的美妙意境。观者可以透过那纤弱而细腻的水彩去联想,从诡异凄美的国画元素和浮世绘风相结合的画风中,去追溯、想象、探寻他插画的融合之美……这位年轻的画师一次次用他的笔触震撼着观者的内心,勾起大家对精灵世界的无限幻想。

年轻的“中国大妖仙”

1989年出生的虢子楷笔名Sheep,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陶艺系,不仅是拥有超高人气的插画师,也是精致陶瓷人偶艺人,还曾在日本专业插画杂志《季刊S》上发表作品。多年来,其作品受邀在英法多地展览。属蛇的他今年恰逢36岁本命年,尽管年轻,但他身上有着与年纪不同的成熟与想法,他的每幅作品都用色大胆鲜亮,对比强烈,笔触细腻柔软,被网友们称为“插画版《聊斋》”。诡谲多变的造型,阴郁凄美的氛围,让中国古典小说中的妖鬼蛇神具象化,神话传说跃然纸上。他用纸笔描绘出一个个只存在于人们想象中,却未曾亲眼见过的“神迹”,不仅被誉为“最被看好的学院派插画师”,也被网友戏称为“中国大妖仙”。

虽说画如其人,但事实上,生活中的虢子楷一点也不诡异出格,向来低调沉潜的他不善言辞,甚至有些“社恐”,但只要拿起画笔,顿时天马行空思如泉涌。多年来,在插画艺术上潜心追求个性化表达,对绘画和人形制造都有自己的独到心得。他说:“越来越觉得创作跟人是一体的,为了美、为了感人、为了稚拙、为了克制、为了让人注意而画出来的画,就是感动不了我!因为他的画里有太多谎话,没有冲动,敏感的人看到这样的画是能觉察出来这种不协调的。越多谎话的画,越腻味、越空洞,只有创作者本身有了成长,丰富起来,有了真正想说的,再用绘画表达出来,这样的作品才最有力量!”

2025年对于虢子楷而言颇有意义,元旦伊始,他的《人鱼梦》插画展走出国门,作为GAF插画艺术节首次为中国插画艺术家在海外举办的个展,在日本东京展出,引起不小反响。与此同时,属蛇的他又为著名作家张恨水的长篇小说《白蛇传》新版绘制了50幅插图,出版了全新的插画本,一经面世,好评如潮。而当记者问起这位年轻帅气的插画师,在本命年里有怎样的愿景与希望时,他却只言简意赅地回答:“多健康,多画画,多旅行。”

画出新生命的感觉

说起自己与绘画的缘分,虢子楷坦言:“大概从有记忆开始就喜欢画画了,小时候在家里墙上画,我妈妈也没有指责,就任由我在墙上画画,旧挂历也是一本本的画。”除了画画,虢子楷自小还特别喜欢看童话故事,每次看完,那些瑰丽奇幻的故事情节在他脑海中久久消散不去,于是他尝试用笔把脑海中的画面,加上自己的想象画出来。小学时候,表哥家的漫画书打开了年幼的虢子楷全新的艺术视界,他开始喜欢上了漫画,还投入地临摹了起来,初中的课余甚至还挤时间自己创作短篇漫画,14岁的时候投给《卡通王》杂志的短篇终于被录用,“当时觉得非常开心,是第一次在刊物正式发表作品。回想起来,父母一路都非常支持我”。

2012年虢子楷创作出版《妖绘卷》,一举成名,那年他还在四川美术学院陶艺系就读大四,正值青春。“那种肆无忌惮一股脑画到死的冲劲,现在回想依然觉得特别幸福。”尽管所学的是陶瓷专业,但不同类型的专业课、不同材质的表现形式和老师都刺激了他很多创作灵感。那段时间,他像鱼儿遇到水,那种接近梦想的感觉让他心潮澎湃,也正是这股冲劲,让他将想法化为行动,联想起自己从小就喜欢的神话故事,最终用画笔创造出了一个独属于虢子楷的世界,名震中国插画圈。

毕业之后的他,一开始并没有投身于插画业,而是入职了国内知名的大厂做游戏美术。“经过入职后的高强度的设计历练,虽然非常累压力也很大,但出来以后回看还是收获颇多。”虢子楷坦言自己是没有长远计划并且一直在随心变化的人,感觉踏出一步,路才会出来一段,不知不觉就一路走到现在,“从目前来看,更像是插画选择了我,但也不仅限于插画”。这些年,他陆续绘制出版了《水仙》《幻戏》等作品,也画了不少电影海报,尽管颇具名声,但在他心里,“目前没有哪本书能完全作为代表,都是我的其中一面,它们像钻石的切面,互相映射,每一面都映射不同的自己”。

毋庸置疑,虢子楷用画笔重新演绎了东方古代神话妖怪的瑰丽诡奇,无论题材、色彩、构图,他的插画艺术总有着强烈的个人风格,正如大家所说的那样:“虢子楷就是虢子楷:蝉衫麟带、贝阙珠宫、鸟革翚飞,像是遥远的梦境一般,美而失语。”然而对他本人而言,大部分作品在创作时都没有明确想过要表达什么,“可能更多是来自潜意识,用画面表达一些无法用文字和其他语言表达的东西,而这种表达也不同于有了具体内容而讲述出来,更像是有了无名的欲望要发泄出来一样,也像是体内一个果实成熟了,就自然落地了”。

在虢子楷心中,所谓艺术的追求和表达也是根据不同的人生状态和不同的需求而变化,“我现在的状态是希望多画出新生命的感觉,自己画的时候思维尽量不依附脑中惯性和技巧,画一些从语言和逻辑层面说不清道不明,但看到的人又会觉得触动的画,这样无法用语言传达的信息可能才是最精准的”。

重拾老祖宗留下的瑰宝

首次将个人画展开到了日本东京,对虢子楷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肯定。“这次在东京的个展名为‘人鱼梦’。对人鱼的喜好大概最早源自小时候我妈给我讲的《红蜡烛与人鱼》这个童话,之前听的所有童话几乎都是幸福圆满的结局,记得第一次听完这个故事,给我留下很深的冲击感,是悲伤的结局,后来长大也围绕这个故事绘制了一套插画。所以人鱼像是一种类似黄昏后的失落感的象征,于人类而言是异类,于鱼类也是异类,独自生活在深海。有趣的是,在日本也有类似的人鱼传说,因此,这些画有点像是某条永生人鱼在不同时代轮回中的不同记忆,有着不一样的外壳,但做着同一个梦。”

展览期间来了各行各业的人,在虢子楷看来,这种面对面的交流是网络无法替代的,与此同时,风格多元的日本插画也给虢子楷深刻的印象。“日本浮世绘进入现代逐渐衍生出漫画,而这种漫画风格又和日本绘画融合,形成日本插画。国内插画的辉煌时期是早年的连环画小人书,改革开放后外来文化的涌入,国内的动画和插画逐渐被日本、欧美风格影响,我们小时候也接触了大量日本欧美的动画和漫画,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的插画师都多多少少会被其影响。而这个影响过程其实也是必要的过程,近几年不光是插画,各领域都开始从盲目照搬国外转为重拾老祖宗留下的瑰宝,我们在学习国外的艺术形式的同时,也打开了新的视角,站到了未去过的角度,再回头看自己的文化,反而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也更能理解它的好。正因为我们在开放的环境下,和世界文化充分接触后,吸收营养,排出不需要的部分,那些曾经小时候觉得看腻的、陈旧的东西,重新在眼前焕发了光彩。”

去年5月,虢子楷趁着来上海参加GAF插画艺术节之际,拜访了一众插画师心中的“大神”——自诩为“民间艺人”的画坛泰斗戴敦邦先生,让大家震惊的是戴老的画室条件:天花板已经破了,鞋也破了,身处非常简陋的作画环境,耄耋之年的老人依然每天早起创作。“国内太多画家名利双收后,他们的重点早已不再是单纯画画,画画只是一种牟取利益的‘工具’,随之作品也逐渐失去生命力和感染力。而戴老这种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是非常稀有的,人到这个年纪,作品依然是真诚、真实,像隐居的‘老神仙’。尽管我们年龄相差几十岁,但他和我们后辈交流也完全没有架子,而只有真挚的建议,甚至有种可爱的‘童趣’,这让我深深体会到——真正的艺术是一辈子的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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