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仲绩
疫情以来,小区三个铁门开一个了。旁边还搭了一个绿色的布棚,有人值守,登记进出的人员。
老一些的上海人都见过在过街楼下年轻人搭讪聊天的风景,如今有人免不了站弄堂口的习惯。三五成群,或站或坐,说着闲话,过去的年轻人如今变老了,“清口”,信息、八卦,依旧应有尽有,而通常当今的年轻人很少,行色匆匆,他们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和沟通方式。
自从门口有了岗哨式布棚,就像“清口”有了一张身份证,站的坐的说的听的,路过的围观的,受众一多,原先孤本说书就可以成为连续剧演出了,只是疫情当前,好些人都戴着、挂着各色口罩。
堵在小铁门前的人一多,进出会有些碍手碍脚。老徐正从小区里骑着一辆簇新的红色山地自行车出来,嘴里喊着“哎……哎……”人们自觉、自然地让出一条道。他也算得上这一带的一个名人、红人、忙人,人缘蛮好。我正好拎着东西回来,借着让出来的道,就先入为快,与老徐插肩而过。
“怎么不来了?”沾了老徐的光,他也不恼,安徽口音的上海话,冲着我说。
“有事会找你的!你啥时候搬过来啊?”
“一块膏药,与高架贴得这么近。不来了……”
老徐是修自行车的,原本就在附近拐弯处。哪有修车的指望顾客多多光顾的,就像医生要人多多去惠顾他,有什么好事。人不生病,就不要去看医生,车不坏,找他干吗!话说回来,吃五谷总会生病,骑车的,车也会出毛病,何况老徐不仅修车,人和气,人缘好,但凡有些小修小补,凡能帮得上的,都会“顾问”几句,搭把手。他家的门口总是人头攒动,有事的没事的,聊天的看热闹的,像在他家门口安营扎寨似的。占据高架下的转角第一家,本来就路口窄,疏通、打扫的事就是老徐的了。一排同业的服务类小商铺聚集,一条街面有一家聚客,客到了,生意就大家有得可做了。
老徐原本的店面离高架很近,终年没有阳光。楼上居民离高架更近,一步就能跨过去,甚至发生过多次从高架迈过去进屋盗窃的案件。建桥的时候,楼里居家有人不愿搬,高架为此挪了道;建好后发觉吵得不行离得太近,都纷纷设法走了,留下的是些研究所技术骨干类的知识分子,搬不动的。“一块膏药”是这里的人的戏称,也是自嘲,这里倒也成了每个经过内环的人观赏的一道“贴隔壁”风景点。
修车行搬走了,整条街面都清空过。可我还是摸索打听到他新的店铺,去过,只是远了些。但就像有病要看,有车要修,总得找个好把式才行。他也会常过来,就像一个热心人,帮着原先的左邻右舍做些什么的。只是不知道今天怎么会骑一部这么时髦亮眼的自行车——也是,修车的,什么车都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