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莎莎
近日读到汪曾祺先生的《昆明年俗》,其中记《掷升官图》:“正方的皮纸上印回文的道道,两道之间印各种官职。每人持一铜钱。掷骰子,按骰子点数往里移动铜钱,到地后一看,也许升几级为某官,也可能降几级。”想到孩童玩的一种跳棋,与之相似。也是掷骰子,按骰子点数升或降,看谁先到达终点。孩童常吵嚷着让我陪他玩,从中所获乐趣也甚多。
说起玩具,颇让我感慨。孩子现不过6岁余,但玩过的玩具已数不胜数,什么车子、乐高、拼图、太空沙,只要能想到的见到的,都玩了个遍。有段时间,孩子他爸几乎每周给他买一次玩具。中山公园有家玩具反斗城,一个小玩具也要一百左右,别说那些稍大点的了,动辄就要四五百。而往往孩子总是奔着“大”而去的,一次下来,就近千元。我是舍不得给他买的,我自己买件衣服,都要权衡一下才舍得掏钱,何况这些玩具在我看来,对孩子的吸引力也不过一两天的时间。
更让我不爽的是,家中玩具已堆如小山高。为了让这些玩具有类可归,我特意买了十几个玩具箱分门别类装玩具。后来,这些玩具箱完全占满了小房间,地上,衣橱里,床上,余光之下,全都是那一个个大如石块的东西,小厨房、面包店、游乐场、消防站,一个个精致而逼真的做工简直可以以假乱真。富贵人家有专门的衣帽间、鞋柜间,我们只不过是普通人家,借改革开放的东风,有幸解决衣食住行,可即便这样的普通,也能冒出一个“玩具房”,真让人惶恐!
想起我们幼时,其实是没有玩具可言的。印象里收到的第一个买来的玩具,还是已毕业挣钱的姐姐给我买的,一个可当枕头的狗熊布娃娃,彼时我已经上高中。高中年纪怎可自诩儿童?但喜悦之情相比儿童有过之而不及,睡觉搂着,躺着抱着,和它说着永无尽头的悄悄话,让它点头让它动。那段时间,它似乎成为我生活的全部,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念着它。现在想来,未免觉得幼稚。但因它带来的乐趣和幸福却是我无法忘怀的。
这种以“买”而带来的记忆之所以深刻,无非是因为伴随幼时的玩伴大多是来自大自然的恩赐。从泥巴地里长大的孩子,熟稔如何捏泥巴车,如何扯一根狗尾巴草挠他人痒痒,如何敲玩冬日盆里的冰冻,如何拿一根木枝就可摇身一变齐天大圣的金箍棒。这些廉价的不值一提的东西,曾是我们这些80年代人的“玩具”。
偶有一次,阳光洒满园子的午后,孩子他爸和孩子各坐一凳,挖来土,洒水和成泥。他爸捏一车轱辘,孩子跟着学捏一个车轱辘。他爸捏一个小人头,孩子跟着学捏一个小人头。时光在那一刻似乎静止了。两人最终做成了两辆车、两个小人和一把手枪。放在阳光下晒干。过了一周,泥巴车、泥巴人和泥巴手枪都变得结实,车子放在地上,竟跑得顺溜顺溜。
我时常念起那个午后。借助大自然的土壤,混融手工力道,吸收日月精华,赋予“玩具”质朴而真挚的情感,让人心生珍惜之意。
玩具本无贵贱之分。孩童天性纯真烂漫,玩具不在多,重在有趣。在“寓教于乐”的旅程上,需要我们为人父母做的事,还有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