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斌华
阅览高明昌的散文新著《最近的村庄,最远的姑娘》,拂面而来的是一股馥郁芬芳的城市郊野的悠然气息。它不仅承载着作者在既往年代所感知及经受的多姿多彩的生活风景,并且在背面凸现出一种时光与人生勘察者的精神面貌。正如作者所言,所有岁月的枯荣和记忆的留痕,以及时间流逝中人们对于美好事物一去不再的无奈与喟叹,其实都是生命给定的某种选择,宛若个体内相根部绽放出的花朵。而有诗云:“流尽年光是此声”,几番令人交错共鸣的人世沧桑之情,那些源于人性幽微琐屑的暗哑声光实在全然都是自己生命里最为快乐时光的投射。我以为,明昌的新书中最为引人瞩目的,正是在于它体现了一种在远与近的距离的组织及其回返推移中的“时光情”。
“不喧哗,自有声。”一直以来,高明昌在上海的散文作家群落里并不显山露水,他这本最新编就的散文集分为四辑,名曰以“霜落天下”“在水一方”“千年一蚌”“务川时间”,各有侧重,错落雅致,以朴实自然的文字记叙了岁月的变徙和生活的悲喜,从不同角度与层面打量着时世与自我的生长,其叙述姿态与语调也极为低沉,仿佛贴近地面飞行,抚触日常尘埃,着实是一种颇富意味的文学存在。
确实,曾几何时,我们被都市俗常的繁华喧嚣所裹挟,逐渐忘弃了本初之心,忘弃了内心最为宝贵的念想,对人生中美好年华的追索与珍存。那些渐行渐远的时光背影,其实就是个体生命根部的圈轮,滋润着我们的精神成长。甚至,当人们的命运轨迹与之相背离的时候,它依然还是会令人不懈地缅想与敏悟,只是因为我们曾经都是追梦的人。
我以为,高明昌将新著题名为《最近的村庄,最远的姑娘》,或许有着自我的考量与思忖,更包孕着某种不经意而自然成就的诗学浸润。在本书中,由此篇挈领的大多是作者的故土往事、少时经历,以及对于乡村自然物态的摹写。其中,有我们熟稔而又陌生的风情,是平淡琐碎的生活,毫不惹人关注的小人物,似曾相识的物象与世态,等等。所有这一切,被变幻堆积成一个个相对缺乏深切厚度与沉淀的故事。这应该就是作者念兹在兹的故乡,是原汁原味的原生态的故土情怀,也是明昌的散文值得首肯的地方及价值所在。
细读高明昌的不少散文篇什,我一直怀有这样一种明晰的感受。那就是在他的内心深处,素来有着某种淡定却也难以跳脱的缠绕感,其中既有当下与过往的交缠,还有切近与遥远的错杂,更有忘却与记忆的触碰。譬如类似“最近的村庄,最远的姑娘”这样的语态方式,或许就暗含着作者主体一种“近”物与“远”人之间对比性配置的意识,构成了某种对于距离的比照及感悟,体现在时间与空间、自然与人、物与人、真实与虚幻、梦境与现实等多重关系中,或相互依存,或交错叠加,或纵横连接,形成了世相万物的复杂关系。这应该是一种有意味的探究,而我们意欲辨识的无疑只是作者力求表达的精神感受,以及文本背面的现实处境。这使得作家心灵足以同时具备了抽象与想象的双重能力,在时光流逝中、在事物对比中建立起联系与链接,进而营造一种同时出入于客观世界与心理世界的能力,让人受到一种莫名的震颤与启悟。而最重要的是,想探察他作为写作者藉此能否显示出某种生命光华回返流转的迁徙之感、沧桑之情?
一个作家的写作样态,实际上是他人生和内心世界本真性的书写,反映了作家人格主体的内心的学识和底蕴。一个作家的人生履历愈加繁富,心灵宇宙愈加强大,生命力愈加深广,他的作品才会有更感人的思想和情志的力量。从这一意义上来说,明昌的散文写作尚需历经长久艰辛的磨砺和淬炼。真心地点赞他,期盼他,等候文学的与心灵的“原乡春风吹起,我在梅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