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异事

李成义

晓红家的杨婆天还没亮，就到庄里的背后塆拾柴禾，她是缠过脚的人，走到五爷家后园子下面的路畔，听到墙里嘟嘟哝哝，可一句听不明白，肯定不是人在说，是鬼在说吧……杨家婆平时疑神疑鬼，这下子更是踮起小脚噔噔噔往前跑，一手还提着粪笼，气喘吁吁。

过一会，天色大亮，五爷起来去地里干活，碰上杨家婆，她还惊魂未定，睁大眼睛颤着嘴皮说：“你的后园子不合适，异常的很，嘟嘟嚷嚷说话哩，吓死人了！”

五爷笑了：“那是成义在读英语，娃娃天不亮就跑到后园子读英语，背英语……”

这是20多年前的事，五爷把这事转述给我，我先是一脸蒙，而后喟叹：读书真吓人！

过两年，我辍学到青海民和县卖苦力，跟着八冶公司修建镁厂的厂房。大家住在一个山脚下，正式工人住窑洞，我们临时工住铁皮房。有一段时间，工地上活不多，下班早，吃完晚饭，我就拿一本书到山坡上的树林边看书，太阳的余晖倾洒而来，我踱着小步来回走着读，幽静的地方，很是惬意。没其他可看的书，我就翻着背《唐诗三百首》，每天晚饭后，都是如此。

一天晚上，天黑透了，我拿着书下山回宿舍，走着走着，树林里跳出来一个大汉，拿着一杆长枪，堵住我，厉声训斥：“小兔崽子，我差点把你一枪崩了……”我一看，是工程队的木工贾耘耘。他见我错愕，就长吁短叹地说起来。那时候，猎枪还是允许的，贾师傅晚饭后就背一把枪上山打猎。这天，他在山上寻觅猎物，突然看到远处有一只白兔子来回走，赶紧上膛瞄准，正要扳手射击，却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再细细一看，原来是一个人拿着书来回走哩，那白纸的书页就像是一只来回走动的兔子。

贾师傅说完，一只手还擦额头的汗，说是刚才的惊险吓出的汗还没凉下去。我也听得头皮发麻，脑门子上的汗哗啦啦地就往下流。

曾经，读书真是一件挺吓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