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在外滩“华尔街”

黄沂海

早年的外滩，银行林立的“风水地”，资本竞逐的“冒险场”，有“东方华尔街”之称。1949年5月26日凌晨，苏州河南岸已经迎来胜利的曙光，而外滩“万国建筑博览群”仍在国民党残余部队的枪炮射程之内。天际露出鱼肚白，外滩23号中国银行大楼外墙倏然亮出一条“庆祝大上海解放”的巨幅标语，令过往市民欣喜不已。这也许是外滩出现最早、悬挂最高的迎接上海解放的标语。

知情人都晓得，眼前这一切，是由潜伏在上海银行界的中共地下党组织悄悄策划的，领头人便是中国银行第一位中共地下党员项克方。上世纪30年代初期，项克方先后在协鑫银号、中国银行松江办事处谋职，愿受长缨，积极参加上海市职业界救国会领导下的抗日救亡运动和上海市银钱业联谊会的领导工作。1937年淞沪会战爆发后，上海变身孤岛，项克方在时任中共上海地下党银业界总支委员会书记张承宗的介绍下入党，从此，这位外表儒雅、待人谦和的银行先生成为一颗红色的种子，在银行圈里应外合发展党员，很快成立了地下党支部。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在党的“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政策引导下，项克方与几位地下党员以“勤力勤学交朋友”的策略，分别加入由银行当局举办的“英语学习班”、“读书合作社”、“同人同乐球艺部”等社团组织，创办了《书声》刊物，以此为掩护开展宣传推动工作，编织起一条地下党密切联系职工群众的重要纽带。

由于时局动荡，法币贬值，银行职工的收入不增反降，群情激愤，怨声载道，项克方认为发动群众与资方进行斗争的时机已到，经过一番周密部署，采用联名签呈的方式递交中国银行高层，提出“物价上升，而待遇依旧”，要求增加工资，全行有40%的职工签名请愿，迫使资方让步，初战告捷。抗战胜利后，不少滞留孤岛的银行老员工背负莫须有的“汉奸”“伪员”骂名而被打入另册，在“反歧视”、“反甄别”的斗争中，项克方广泛发动，要求银行方面承认抗战期间滞留上海的银行员工的正式身份和资历，取消朝不保夕的生活费，发给固定薪金，与资方进行不屈不饶、富有韧性的交锋，赢得了主动，收获了民心。

申城破晓前夜，中国银行地下党支部建立了“行员工应变互助会”，号召职工群众竭力守护银行财产，保存档案资料，诸如房地产、库存现金、业务帐簿、人员履历表等内容，为人民政府接管做好充分准备。5月27日，先期撤至苏区的项克方随军重返外滩23号，闻讯赶来的银行职工瞬时将营业大厅挤得水泄不通，与他热烈拥抱欢庆胜利。只花了不到十天时间，沐浴着新时代春风的中国银行恢复对外营业了。

在这条潜龙伏虎的外滩金融街上，为党秘密工作的银行家不胜枚举：留美归国后被中共中央派到国民政府从事经济工作、之后出任中央银行外汇管理委员会主任的冀朝鼎，利用其合法身份和经常接近国民党要员的机会，为党组织传送了大量重要的金融情报，牵线搭桥为解放区购买医药器械等紧缺物资，掩护了许多地下党人士在沪施展身手；与爱国实业家联手创办建业银行上海分行的龚饮冰，在银行业务掩护下为党尽心尽力，集聚资金服务支持有中共背景的华商企业，还负责上海三处秘密电台与延安通讯联络，其中一处即为后来英勇就义的李白烈士所负责的电台；被誉为“金融界之莲花”徐寄庼，出污泥而不染，出任上海市商会理事长和浙江兴业银行董事长，团结金融工商界人士，投身抗日爱国洪流，并暗中与中共地下党建立了联系，为奔赴解放区的青年志士予以经费援助……

传奇外滩，静水流深，时刻涌动着潜滋暗长的革命激流。

伴随着上海解放的隆隆枪炮声，钱庄业何去何从？请看明日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