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挑夫

龚伟明

谷雨后的一天，我们来到安徽省旌德县，去走旌德古道。

旌德古道，听起来陌生，我们在导游身后，听她解释：这里的古道其实就是一条长长的山路，始建于隋朝，因此又叫隋唐古官道，连接古徽州府和安庆府，可容马匹马车通行，传达命令、递送军情及官府文书，供朝廷官员过往和运送物资。

正是阴转多云的天气，适合上山。古道高一段，平一段，逶迤而上；右侧山崖，竹子多于树枝，左侧山坡，坡下深浅不一。夜里一场雨打湿了石阶，石阶上粘着不少竹叶。渐渐地，妻子她们几位与我们拉开了距离，嚷着：“膝盖痛。”不愿上了。我们回头看看，呵呵，毕竟上了岁数，不能硬求，相互关照了几句，几上几下地分开了。

我忽然注意到山坡旁竖立着一根根半身腰高的厚实木桩，有几根刚埋进水泥坑。这些上过桐油漆的木桩，间距约一米，每根对穿固定着铁螺丝，上下各露一截铁螺纹，可用螺帽拴连。

我与同伴坐在石亭里，望见五位挑夫正一步步上来。前三位各自肩上担一根树干，树干前后挂着几串铁链。后两位合扛一根树干，树干当中也系着好多铁链。铁链落地有声，他们开始在石亭里歇脚，都是中年汉子，都敞开着外衣，都是晒黑的脸庞，都瘦。我们聊起来。挑夫说，像他们这样的劳动力，平路可挑200来斤，走山路，只能挑平时一半重量，山路无轻担；还说都是临时工，一天可拿130元，要养家糊口呀。我站起，去掂了掂铁链分量。哦，这些挑夫，硬是靠着肩膀，把一串串铁链运上来，再连接起木桩，今后古道有安全保护链了。

他们吸完一支香烟，挑起铁链，继续往上走了。这时，我注意到他们一手搭着树干，另一手还撑着一根树干，保持平衡。

这些年，游历过的山岳，都遇到过挑夫。他们沉默，他们喘息，他们坚韧，一步一步往山上走……让人陡生沉重感。寥寥的几句交谈，让我觉得即使是原始、艰辛的劳作方式，以踏实的态度换来生存价值，也是有意义的。我对挑夫，怀着敬意。

若干月后，往来旌德古道的游客，会感受到铁链串连木桩的安全感。曾经往返这里的挑夫，或许已经离开旌德，消失于茫茫人海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