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洪远
写下这个题目,有不少年轻人可能会一头雾水:你有没有搞错啊,鱼松?我们只知道肉松啊。是的,那天我和老邻居在明敏家喝茶,明敏聊起了当年我家炒鱼松的事,在一旁他的女儿也一脸的惊愕:鱼松?听都没听说过,好吃(口伐)?
当然好吃!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大妹去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个新建离团部最远的连队,那里各方面的生活条件的艰苦是可想而知的。有一次和大妹同连队的“小妹妹”探亲来我家看望母亲,我们才得知大妹的情况,因为是新建连队,每天伙食就是大白菜、土豆和大萝卜作伴。难道就没有一点儿荤腥吗?小妹妹一脸的无奈,她摆摆手苦笑道: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补充点油水来解馋。还有就是有的战友家会寄来鱼松来改善清汤寡水的日子。
当时我也是第一次听到“鱼松”。好吃吗?当然好吃!香喷喷,甜丝丝,是打耳光也不肯放的人间美味。她咂巴着小嘴,仿佛在回味着难忘的鱼香味。唉,她们都是二十岁不到长身子骨的小年轻啊。
母亲按照小妹妹的“介绍”,第二天就去菜场排了个早队买回左邻右舍戏称的“辫子带鱼”,因为细小得像姑娘头上的辫子,虽然是冰冻的,当年也算是稀罕物了。接下来母亲忙不迭地洗净、切段、蒸熟、剔骨,在锅里倒入少许油,待油温热,放入鱼肉、料酒、葱姜丝和盐。炒鱼松是个技术活,火候要不疾不徐以免粘底,炒鱼松还是个耐心活,要不停地翻炒,手脚慢了,容易结块,一直炒到鱼肉蓬松成丝,锅里鱼松呈现金黄色就算大功告成了。那锅里洋溢而出扑鼻的鱼香味在灶头间久久不散,楼下邻居惊呼,香煞人了!
一个月后,接到大妹从北疆寄来的家信,只有一张工作手册上撕下来的纸,上面赫然是五个“好吃”和五个惊叹号。我知道,这是大妹宿舍五个姐妹的共同心声和由衷赞美。后来我工作生活移居海滨小城,大妹寄来的信,虽然也是薄薄的几张,那“好吃”和惊叹号每次都是“涨停板”!这不是什么秘密,因为我送到上海家里的带鱼不是“辫子带鱼”,而是东海阔板“油带鱼”,是从杭州湾对面嵊泗的渔船购来的时鲜货,冰冻和鲜货不是一个档次,当然“好吃”!信纸满是惊叹号一串串,只能在心里赞叹:大妹啊,你们宿舍里姐妹都很“识货”!
有道是,邻居的一张口,好事十里走。无论在弄堂里和家里灶头间,那些家中孩子在外地插队落户的爷叔和阿姨都会来“取经”,鱼松如何制作啦,要放什么调料味道好啦。母亲总会不厌其烦地一一道来,让他们满意而归。母亲说,孩子在外,做父母的哪个不是牵肠挂肚,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最有趣的是,家里烹制鱼松的时候,那香喷喷的鱼香味随风飘散时,左邻右舍的小孩子都会聚集在灶头间盯着铁锅里的鱼松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善解人意的母亲乐呵呵地一人一调羹给小孩子解解馋。我至今还记得母亲说得一句家乡话,你没有看到啊,小人的每双眼睛都是“绿滴滴”的……
大妹在北疆的几年里,鱼松就这样山一程水一程传递到了她工作生活那个最最艰苦的连队,按照大妹的说法,每次收到包裹,宿舍里的姐妹都会欢呼雀跃:滋补品来啦!我至今还纳闷,同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如今已经六十好几的大妹皮肤白皙,脸色红嫩,看上去像五十岁左右,哪像我一脸沧桑。我只想请教一下专家:大妹如此青春焕发,是不是跟在北疆滋补了八年的鱼松有点小小的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