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新鞋，走花路

孔明珠

2021年新年到了，什么感觉？像阳光少年的明眸，清新闪亮，透出柠檬汁水般清爽的气息，与旧年才隔几天工夫，天地间一切仿佛都变了，日子有希望有盼头有无限可能了。为强化好兆头，我劝你，此时出门，换一双新鞋。

很多人记得童年过新年的小仪式，妈妈给孩子准备的新鞋子，年初一起床后会出现在床前。家里孩子多的，也许轮不到每年都有新棉袄，可是一年下来人长高，脚变大，新鞋子必不可少。过去上海小囡冬天穿蚌壳棉鞋，呢料或灯芯绒面料的鞋面，布底用麻线纳得结结实实，为了御寒，鞋面与鞋底都絮了一层新棉花。有远见的妈妈为日长夜大的孩子留了一指宽空隙。穿新棉鞋有个要领，要穿薄袜子，一是脚容易滑进去，二是直接亲肤才能体验温柔，就像现在很多人光脚穿UGG一样，暖暖的舒服极了。

秋去冬来，在等待新年到来的漫长日子里，我十五六岁时学会了手工做棉鞋，感觉到自己长大了，要自力更生穿上新鞋子。与有鞋带洞洞的高帮棉鞋比，两片成型的蚌壳棉鞋做起来似乎容易多了，只要你讨到可靠的鞋样，去求人家给你复制在旧报纸上。然后找出家里零零碎碎的旧布，在一大块木板上用浆糊来糊硬衬，大太阳底下晒到硬邦邦，在上面贴上新的鞋面布，剪裁妥当后，来一番精细手工操作，铺棉花盖绒布夹里，滚边、缝合等等。如果是做布底的，还要扎鞋底，那个活算是个力气活，手腕需用很大力气才能戳进几十层布里。鞋底针比一般钢针粗，鞋底线是很多股棉线绞在一起的粗线，一针一针扎鞋底，针要靠顶针箍硬顶。能掌握好那个像戒指一样的顶针箍可不是简单的事，因为针眼会滑，靠野蛮力气会反作用到你的手指，分分钟鲜血直流。说起来惨痛教训每年都会重复，每一个工匠都是熟能生巧的主，没有人天生是个称职的“打工人”。

不经历苦难，见不到彩虹，小时候一直用这样的话激励自己，也不管它是否科学。年轻时默认吃苦很正常，大家都是穷二代，父辈没有多余的精力与钱财，圣诞老公公普降雨露是我长很大后才听说的童话，新鞋子那样的新年礼物妈妈没时间做，我自己能亲手做出来，那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呀。

穿上新蚌壳棉鞋到弄堂里去玩，无论是跳绳还是踢毽子，仿佛脚下有神功。新棉鞋上脚轻，一般先舒服起来，不用立即打橡胶鞋掌，弄得走路踢踏踢踏像头熊。小姑娘新年里到弄堂里跳绳，速度快、技巧妙都靠新棉鞋；踢毽子，蚌壳棉鞋横过来面积大，稳稳接牢毽子，一弹一弹摆大王。

在中国人的话语里，穿新鞋还有吉利的寓意。去年的坎坷老路不好走，我们无奈却不沮丧，思想行动有必要趁着翻开新日历的好时机换个新。前不久听到一句时髦的话，叫做陪你一起“走花路”，我在尚未搞清它确切含义之时，直觉好玩。去查了一下，原来是“饭圈”流行语，“花路”表示铺满鲜花、顺顺当当的路，“陪你一起走花路”是粉丝安慰偶像的吉利话。试着闭上眼睛想想，真是一幅颇为美丽的和谐图景。

路在脚下。穿新鞋，走花路，和和美美，过好20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