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汉服游豫园

章迪思

豫园，或者说“城隍庙”，是上海人最熟悉的地方。小时候春游去过，长大后带外地朋友去过。如果把“豫园”的概念扩大到方浜中路—校场路—人民路的合围区域，那么还得加上文庙的小人书和周边小店低价批发的各色贺卡礼品……可以说每个上海人生活中都或多或少和豫园发生过交集。那么，还有什么新的“打开方式”吗？

近日，和朋友相约去豫园商城参加某国风原创手游的线下体验活动。这位古灵精怪的小友建议，不如穿着汉服去豫园！初闻不免骇然，想到地铁里偶遇的回头率十足的年轻汉服女子，自忖一把年纪有点拉不下这个脸。转念一想，在豫园这样的传统特色商圈，参加国风游戏活动，穿汉服岂不相得益彰？

朋友找到了一家距豫园步行5分钟路程的汉服体验店，提供汉服当日租借，以及从发饰到妆容的全部造型。去过日本的人大都记得京都等地的和服体验服务，没想到这种舶来的文旅服务嫁接中国传统服饰文化，已悄然在国内落地生根。小半天时间一番捯饬之后，我穿上了一身浅粉紫色调、接近宋代女子服饰的衫裙，朋友则选中了类似侠女“聂隐娘”的黑红搭配装束，终于要施施然走向豫园，接受路人的侧目了！

说来也怪，可能是豫园商圈人流太过密集，路人甲如我根本得不到哪怕一秒钟的目光停留，抑或是这里的飞檐斗角实在和汉服太搭，总之，非但没有被投以注目礼，我们自己也很快“入戏”，情不自禁像古装剧中的女性一样轻声细语、身姿婀娜起来。

唯一不大妙的，可能是大伏天里燠热的天气。国风游戏的线下活动包含多个答题关卡，需要从中心广场到九曲桥多处寻找线索。傍晚时分的太阳依旧热力不减，兜兜转转一番，优雅广袖长裙下，是大汗淋漓的狼狈。看来古代强调女子以娴静为美，至少在夏天是有相当实际意义的。

很快是入夜时分，晚风把暑热吹去大半。华灯初上，整个豫园商城更像一座古代都城，洛阳、长安，或是汴梁。人头攒动中，三三两两也有穿汉服的小姐姐，不远处是“拉洋片”小贩的吆喝声，头顶是星辉点点的灯笼组成光的海洋……畅游其间，想起辛弃疾描写元宵节盛景的《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学生时代无比熟稔的词句，此情此景，仿佛有了新的映照新的解读，隔着千年时空，又仿佛和辛弃疾有了新的共鸣。

在荷花池畔觅得一个绝佳位置，纨扇轻摇，近处的湖心亭和远处的上海中心尽收眼底。没想到在以现代快节奏著称的上海，在顶熟悉不过的豫园，还能有如此古意满满的游览体验。朋友说，从来没觉得豫园这么好玩过。到底好玩在哪里呢？是商圈最近几年有意向“国风”“国潮”靠拢，在建筑内外装饰、商户引进方面花了更多心思；也是因为身穿汉服所带来的仪式感。由此也理解了为何这几年以汉服为代表的传统文化日益得到年轻人的追捧。从大处说，这是民族自信的体现；从小处说，随着Z世代青年成长，从小见多识广的他们迫切渴望从自己的民族文化中寻求认同。绵延近五千年的中华民族，有太多诗词歌赋、霓裳羽衣，和其背后凝结的伟大品格和可歌可叹的故事，值得每个人在完成学生时代的朗读背诵后，用一生的时间去体验去了解。

踏月而归的路上，朋友问，“明年元宵再来？”“好呀！”我爽快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