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度

吴翼民

在买瓜果或吃瓜果的时候，总会接触到这瓜果的“甜度”如何？是高还是低？连瓜农和果农也会“甜度高、甜度低”地跟你交流一番。那天我去市场买葡萄，自产自销的一位大妈说：“我这‘夏黑’品种的葡萄甜度可高着呢，品种好，光照足，自然熟，甜度超过15哩。”我不由对这位脸色黝黑的寻常大妈刮目相看，她居然也知道“甜度”两字，还能说出个指数来，从她的黝黑肤色看，她终日操劳于果园，本人光照也够足的，“甜度”肯定不会低的，是货硬人也硬，让人信服，于是就买了她的葡萄。回家一尝，果然非常之甜，害得我这位“糖兄”只能浅尝辄止，即便如此，我仍甘之如饴，——我少吃不足憾，正可让家里人多享受这番甜蜜啊。

举凡水果质量的高下，“甜度”是最重要的标准之一，哪有“甜度”不高的水果被捧为优质水果的？我观摩过几次水果的评比，比评的都是“甜度”。比如无锡阳山的水蜜桃，堪称水果“皇后”，常常夺了桃中魁首的称号，但偶尔也有“甜度”稍微欠缺的时候，那必是雨水忒多，光照不足，气温又偏低，桃子“积温”不足，就招致了水蜜桃口味淡。其实那年份江南一样的气候，哪家的水蜜桃都“甜度”逊色。关于水蜜桃的“甜度”，还有一个规律可循，那就是黄梅里的桃子普遍“甜度”较低，临了三伏天，尤其到了八月初，桃子的“甜度”才直线上升，雨水和光照的多寡是其原因，关键还在于“积温”达标与否。诚然各品种的桃子皆顺应着季节，注定哪个季节就成长在那个季节，是逾越不得的。但“积温”多的桃子显然要优于其他季节的桃子。且说无锡阳山最肥硕的“白凤”桃，因季节较前，其“甜度”就逊于三伏天才成熟的“湖景”桃。

桃子如此，西瓜亦然。西瓜的“甜度”当然也取决于品种、水分和管理水准，最根本者也是“积温”。我曾经采访过一位种西瓜的高手，他种出的西瓜，“甜度”竟然高达16，其品种叫作“冰激凌”西瓜，小枕头状，剖开黄白相间，极甜亦多水，难得的好瓜。他告诉我说，此瓜“积温”高，但产量不高，堪称一大遗憾，乃知，天下很少十全十美的物事。

由此可见，水果的“甜度”跟“积温”有着很大的关联，推及其他事物，包括我们人本身，难道不也有个“甜度”和“积温”的关联么？

我认定人也是有“甜度”的。人的“甜度”很宽泛，不是一二句话能说得清的，我取的标准就是看这个人是不是容易被人接受、令人感到愉悦，也就是“甜不甜”？近日微信圈子里流传人与人交往的几个标准，说是欣赏一个人，“始于颜值，敬于才华，合于性格，久于善良，终于人品”。这几点综合起来难道不就是一个人的“甜度”么？诚然十全十美的人是没有的，能得其中数款，已然很“甜”啦。比如“颜值”，本是先天注定，一生不可改变，除非颠覆性的整容，但那个容貌改变的人仍是你，基因在嘛，此所以当下有的人相亲要波及父母和爷爷奶奶辈，防止当事人是整容过的。聪明理智的人对此并不十分看重。显然，“才华、性格、善良、人品”更为重要，这些后天的修养很像瓜果的“积温”，一定要积得足足的，人的“甜度”才会愈来愈高，从而容易被人接受，使人愉悦。

我庆幸于人生的履历遇到过许许多多“甜度”高的人，包括亲人、朋友、同事，给我愉悦、让我得益，从而也让我“借温”和“积温”，不断提升自己的“甜度”，再让我的“甜度”愉悦和得益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