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缀

孔曦

我家附近新开了一家光明悠焙面包店，很喜欢他们家的核桃全麦面包。每次经过，必买。店家贴心，代为切片。面包散发着小麦的清香，厚厚的面包皮颇有嚼劲。面包中部，核桃甚密，吃起来香醇可口，很是叫人开心。嵌在面包里的葡萄干又甜又软，因为稀少，更觉好吃。

想想甚是好笑。厨房的储物柜里，一袋新疆葡萄干搁了很久，想不起来吃。还有整袋的薄壳核桃，一只一只夹开，剥壳，吃起来更过瘾。但是，若论美味，还是面包里的核桃更佳。经高温烤制，核桃仁的油香被激发出来，与全麦粉的麦香相互烘托，风味更佳。

由此想到“点缀”。

点缀有衬托、装饰之意。以少衬多，以稀饰众，以达到视觉、味觉或听觉丰富多样的效果，提升被点缀之物的美感和价值，仿佛画龙点睛，比如奶油蛋糕上的红樱桃、戒指上的祖母绿宝石。看过脱口秀的人，都有过笑到脸部肌肉酸痛的体验，如果这场脱口秀足够有趣。有个成语叫妙语连珠，形容一个人说话的时候，不时有金句涌现。若是身边真有这样的朋友，想来，你的感受也不一定美妙。很多妙语，是需要时间来接受，需要思考来领悟的。

姜文的《让子弹飞》上映之后，褒扬声一片，有位评论者却写文章揶揄说，这部电影的编导，从头至尾都在跟观众耳语：“老子牛吧，看老子多牛”。意思是说，这部电影的高潮太密集。经典的商业大片，在故事情节的编排上，自有多少分钟一个小高潮、多少分钟一个过渡期的安排，让观众的感官和情绪有放松的间隙。同理，一篇文章，倘若通篇都是警句真知以及作者自鸣得意的小包裹小机灵，读者多半会觉得累。想象一下，奶油蛋糕的表面和周身嵌满了红樱桃，戒指整圈镶足了绿宝石，该是多么恐怖的景象。密集恐惧症患者，更是要崩溃。

好东西，终是物以稀为贵的。一要有衬底，二要有分寸。即便命运对你足够垂青，让你手握大把的“核桃”和“葡萄干”，若是不懂节制，终会适得其反，既浪费，又虚掷。

看着橱柜里未开封的那两袋葡萄干和大核桃，学烘焙的念头悠悠然在我心中升起，随即又被揿灭。烘焙巧妇，原是主妇当中的点缀。吾这等手残党人，还是安安静静地做做衬底，不要暴殄天物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