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开达
我永远忘不了1982年1月1日的傍晚,我和邻居大哥站在家门口,远远地看着投递员走进弄堂,挨家挨户投送着《新民晚报》,邻居大哥随口用上海话喊了起来:“夜报夜报,新民夜(晚)报。”那时我觉得很好奇,因为从我记事起,报纸都是上午投送的。从那一天起,我开启了阅读晚报的时光……
其实,我知道《新民晚报》这张报纸要早于它复刊的日子。读幼儿园时,父亲让我学书法,练“柳公权体”。家里的一本《玄秘塔碑》已经破旧了,大人用旧报纸加糨糊给重新粘结了一下。不过,因为“年久失修”,粘结处有点脱开。于是,我在练帖的过程中,好奇加调皮地把中间破损的地方再拉拉开,索性把整页给扯开来,看看里面究竟有了点啥?不看不要紧,一看就上瘾。原来,那里面当“衬里”的就是“文革”前的《新民晚报》,其中有志愿军抗美援朝的故事连载,有“灯花”“随笔”或评论性文章,还有一些广告等,这在“十年动乱”期间的报纸上是见不到的。
看着这已经泛黄而且是残破的“老”晚报,我发觉比当年的大报纸要好看多了。文章内容丰富,不说大话空话,照现在的话说,就是“接地气”,为此我几乎每天都要去探究一番。有一次,我大着胆子问爸爸:“这就是你们说过的《新民晚报》啊?蛮好看的呀,为什么现在没有了呢?”老爸支支吾吾的,不愿接这个话题。一看苗头不对,我也就不追问了,但这个疑问一直留存在心里。
“文革”结束,中华大地迎来了春天。文化出版领域开始拨乱反正,许多报纸、刊物陆续复刊,《新民晚报》也获得了新生。上海市民等来了好消息:夜报要复刊了!一张《新民晚报》订阅单成了市面上的抢手货。老妈通过朋友的关系终于弄到了一张,那天她下班回家,兴奋地拿出了这张订阅单,我们全家都非常激动。爸爸最开心,他自言自语道:“又可以看夜报啦!”
从此以后,每天晚上看《新民晚报》成为了我们全家人的“功课”。当时的晚报还是六版,一人在手,旁边的人都急不可耐地催促着:看好了没有?听说有的人家干脆把报纸一撕为二,以此平息“纷争”。那时我上高一,爸爸语重心长地跟我说:《新民晚报》的“夜光杯”非常好,里面的文章你要好好看,对你写作文大有帮助啊!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时间到了2014年,有一天我看到晚报上有个话题让读者参与讨论。我觉得可以试试,于是连夜写了篇稿子给编辑发了过去。过了半个月,我在报纸上看到了自己写的文章,不禁为自己点了个赞,同时鼓励自己道:我还是可以写写的嘛。就这样,我开始了投稿的历程。有时候,看到眼前发生的事情,突然灵感闪现,我会意识到如果把刚才的那一幕写出来的话,也许对大家有所启发。于是,当夜我就写好稿子发给晚报的编辑。有一年春节期间,我带儿子去城隍庙感受过年的气氛。刚走出地铁车站,就看见便衣警察抓小偷的场景。趁热打铁,我跟儿子讲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回家后,我马上把事情发生的过程和自己的感想写了一篇稿子,随后发给了晚报编辑。几天后,稿子刊登了出来,题目是《致敬,人民卫士!》。七年来,我刊登在《新民晚报》上的稿子有二十多篇。
网络世界,改变了我们的阅读习惯。不过,我觉得,手里握着一张报纸,仔细阅读里面的每一个字,这个习惯已经深深地植根于我的身体。即将到来的2022年元旦,是《新民晚报》复刊40周年的日子。我是《新民晚报》忠实的读者,我也会继续向它投稿,虽然我与编辑从未见过面,但正如古人云: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