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绿茶

施之昊

疫情期间足不出户，三月初预定的新茶也到近日才纷纷收到。龙井毛峰和碧螺春各有特色，就像徽墨里松烟油烟各有特色一样，知道了物性才能尽其用。

前几天收到一盒崂山绿茶，我第一反应是可惜无崂山泉水。不知哪一本笔记里提到虞山汲古阁毛氏后人有佳茗佳泉，为饮好茶发出“惜无良薪”之叹，就是可惜没有好的柴火烧水。拿出家藏宋椠烧水，自觉豪奢。

在煤气上现煮现喝，发现原来用电水壶烧出来的水和煤气上烧出来的确有不同。可以想象要是用柴火烧水肯定更佳，难怪明清官窑要用柴窑。

我去崂山还是七岁那年，记忆模糊，只记得在山下吃凉粉以及众人拿着玻璃瓶汲泉的场景。崂山以泉水闻名，就像红星以宣纸闻名一样，后者近来出品了墨汁，崂山出品绿茶，可谓异曲同工也可见茶与水、纸与墨正是形影不能分离。

说来奇怪，那绿茶在干的时候绿得发灰发黑，毫无生气。一旦注入热水则碧绿生青，春意浓浓。以色列有一种植物叫沙漠玫瑰，看起来是一颗枯萎的干草，把它整个泡在水里，八天后就完全复活，把水倒掉它就会渐渐干枯。再藏个一两年，然后再泡水，它就会复活。龙应台说历史就是沙漠玫瑰，要知道它的过去才能理解它的现在，才能判断它的未来。

像一支新款毛笔，一锭新款墨条，再好的东西也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很多时候不是物件不好，而是自己之过。曾见来楚生刻的不少图章，石头都是极为普通的青田石，一打印花则光彩照人。一直想用长峰羊毫写字，难度颇高，一旦习惯，书写的效果就好起来了。

崂山绿茶第一次泡出来味道不佳，可能是因为投茶量水温等原因，等到掌握了要领就能收获佳茗。“自古佳茗似佳人”，好东西的标准都放在那里，我们要做的就是“迁就”它。用东瀛古梅园墨，起初觉得胶重勒笔，名不副实。后来慢慢摸索，第一是否和端砚品质有关，第二就是和磨墨的手势有关，不能“五斤狠六斤”，要轻轻缓缓磨，墨质就更显细腻。《图画见闻志》里提到阎立本至荆州，观张僧繇旧迹，曰：“定虚得名耳”。明日又往，曰：“犹是近代佳手？”。明日又往，曰：“名下无虚士”坐卧观之，留宿其下，十余日不能去。

大概在中国，有山必有庙，有山必有茶。茶中有名品，也有逸品，大约就像佳人有大家闺秀也有小家碧玉。喝了这款崂山绿茶，我想起虎丘山后山的那一小片茶树，几年前游虎丘时喝过。要是能在崂山饮崂山绿茶就好了，就像去敦煌看石窟一样，肯定没有看画册清晰，但是在山里看的感觉就是不可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