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根发
小时候家境一般,父母根本没有条件买什么玩具之类,但是我和很多弄堂里的孩子一样,童年玩得很开心,那时我们有各种原始的玩法,印象最深的当属抓蟋蟀。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年到八月以后,就是我们的“蟋蟀季”了,我和邻居孩子们常结伴到附近郊区的农村田地、空旷野地去抓蟋蟀。一大早天不亮就起床,到了目的地,先看好地形。第一步是静静地蹲着,耳朵侧听叫声,找准方向。然后,轻轻找到它藏身的地方,用蟋蟀网罩住洞口,再用水浇或用蟋蟀草引逗;如果不行,再用细铁棒伸向洞边,蟋蟀惊动后会跳进或者爬到网上来。此时就用竹罐桶或纸罐桶把它轻轻地灌进去,再用杂草树叶封好口。回到家里,放进一个垫有泥土的旧搪瓷缸、铁罐或蟋蟀盆,里面放一个小小的水盆,再放些水和米饭,就算把蟋蟀养起来了。那紧张亢奋以及草叶的清香,至今令人难忘。
记得跟着高年级的邻居还不辞辛劳地到过七宝、华漕、诸翟公社等地去。那些地方离家很远,但那里的蟋蟀骁勇善斗。一早出门,抓好蟋蟀步行回家,骄阳似火,走在路上又热又渴,见到有水龙头的地方,嘴对着龙头就灌一肚子自来水。有时候实在走不动了,就会乘上公交车,售票员看到我们这样子,也不叫我们买票,让我们乘上一二站再下车。
70年代初有一次,我们在小金更、大金更、永安公墓(现在的档案局附近)那里抓蟋蟀,被隐蔽在草丛里执勤的解放军抓住,他们严肃地问我们:“干什么的?”我们回答说:“抓蟋蟀……”他们又问:“你们家庭出身是大资本家还是大地主?”我们摇摇头。他们又问:“是富农还是贫农?”那个领头带我们抓蟋蟀的高年级邻居,绰号叫“大地主”,平时根本不读书,也不知道富农和贫农的区别,总觉得“富”比“贫”好,就回答说“富农”。结果被解放军询问、扣押,了解情况后才放出。我们都吓出一身冷汗。现在我知道,那些执勤的解放军是415招待所(现在是虹桥迎宾馆)的空军地勤部队。
抓好蟋蟀第二天,小伙伴们开始斗蟋蟀,当时叫“斗俘虏”,输方要把自己的蟋蟀给赢方。有一次,我在七宝镇豇豆田里抓到一只红头蟋蟀,翅膀发亮,凶狠无比,所向无敌,连续一周内没有对手,真所谓“横扫千军如卷席”。大概是我得意忘形,太逞能了,没有让它好好休息,疲劳作战,最后一次,它才咬了一个回合就落荒而逃,我也只能乖乖把它送给对手。至今想来还感到懊恼。
1972年我到上海冶金机械专科学校读书,有一次学农下乡,辅导员不相信我会抓蟋蟀,他们哪知道,这是我童年生活的一个重要内容。
每年9月8日前后是节气中的“白露”,这个日子我记得最牢了,因为白露以后,下一场雨,气温就下降一点,蟋蟀叫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悠长、沙哑,以后就逐渐消失了。每到这时,就是我最伤感的日子。
现在我有第三代了,小男孩们有时候要玩蟋蟀,但蟋蟀一跳出来就束手无策,我则可以轻松地逮着,俨然老手。他们哪里知道,这可是童子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