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影
怀孕时,我读了好多相关的书,如何做母亲,怎么养育孩子。有一本书里说,生一次孩子,是一次记忆重新组合,该忘的忘了。我发现是真的,我的脑子就像一台电脑,它把我不想记起的人和事全部删掉。经常会遇到人叫我名字,我不认识他。他仔细说事,我还是瞪眼相对,脑子空荡荡。
2020年夏天回意大利的家。因为四年前那个地区遭遇地震,虽不是在震中心,我家的房子里面的墙出现了裂痕,尤其是大量屋顶的十六世纪的壁画被破坏,欧盟出钱,意大利出人力,修复工程从排除到找专门的艺匠达四年时间,完工后,我们全家回到那儿,开始整理清洁工作。我发现箱底有好多日记本,其中有说到这类我不认识的“熟人”。一看日记吓一跳,与他们不仅相识,交道久远。为何被记忆清除?原因是这类人,对我或别人做过不太上门面的事,有的压根没伤害我,而是伤害了别人,我也剔除了。
消灭害虫,不能说不是福分。一个人一生时间很短,活八十八岁,有一半时间在睡觉,剩下四十四年,减去少年时期十四年,减去旅行在路上时间十年,再减去生病做家务时间十年,有多少时间是用来写作,用来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只剩下十年。
柔软与力量
如水一样流向石头。水软,并浸透,强悍到遇石滴穿,那种气魄击破千万年时间,像子弹一样飞越风之上,那么子弹是力量或是风?那么风或是子弹是柔软?
不打禅语,而想说一下我的个性,如此练就。
当自我意识醒悟时,即便是一个温柔的眼神,也会对伤害我的男人有杀伤力。奇怪,与早年的渣男不期而遇,我不需说话,他就会自行退步。
我从小看《西游记》《水浒传》和《三国演义》这类书,渴望离开旧地,云游天下,渴望加入英雄豪杰帮,为天下不公打抱不平,后来一头钻入外国小说里,是在小说世界里看别人的命运来安慰自身的痛苦。但从未想上大学是学中文系,我想当律师,那时被美国小说《天使的愤怒》给俘虏。造化弄人,我连考三次高考,都差几分,最后学了会计专业的中专。成为一个作家前,我继续以文学安慰内心的孤独,继续写作,似乎有一种力量在支撑,更加努力,如跑马拉松一样,连停下来喝水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我才成为今天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