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月光
我家对面是一所小学,每天看到爷爷奶奶接送孙子孙女放学,白发苍苍的他们背着沉重的书包步履艰难。有的孩子一手拿着雪糕,一手攥着点心,心安理得大快朵颐的样子,有点不是滋味儿。让我想起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和先生在同一所中学教书,两栋大楼,遥遥相望,由一条长长的小路和遮天蔽日的白桦树连接着。一日我俩都在教室里监考,是什么成人考试记不清了。总之不是上班的日子,上小学一二年级的女儿,一人待在学校的宿舍楼。家里没有老人帮忙,没有办法,好在女儿很懂事。
天很热,考试开始了。卷子发下去的时候,一个闪电,炸雷了。紧接着瓢泼大雨,伴着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雷声,把我吓了一跳,考生们也纷纷不安地望着瞬间暗下来的窗外。
我忽然记起一人在家的女儿,她应该更害怕吧?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考生们刷刷答题,心里乱糟糟的。忽然我左眼视线瞥见教室门口,一个小孩的身影,是女儿。我一个箭步几乎是跌下讲台的。瘦小的她,小辫儿淋湿了,雨水顺着脸颊淌下来。她仰着脸,眼睛亮亮的,轻声道:“妈妈,爸爸的套鞋和雨伞我已经送去了,这是您的。”
她一边说,一边递上我的高筒套鞋和雨伞。
我低声道:“婷婷,回家路上小心哦!”
一个瘦弱的小朋友,自己撑着一把伞,怀里还抱着两把伞,两双高筒套鞋,死沉死沉的。
她怎么做到的呢?
昨天晚饭时,我讲起这件往事。她回答得风淡云轻:“小孩子干这样的事,会很开心。”
是牵挂,是温暖。
又记起去年的一日下午,我忽然天旋地转,视力模糊,呼吸困难。我俩平日都是微信联系,因为她的工作性质特殊,不能随便电话联系。实在无奈,拨通了女儿电话。她身在福建项目的现场,我明知道不能随便去电,可是真的没有选择,我急促地说:“婷婷……我不行了,很难受。”
“知道了,妈妈。”她旋即挂了电话。
邻居永坤妈妈陪我去医院挂急诊,立即做CT,很幸运,不是脑梗。
晚上八点,忽然门开了,她拉着拉杆箱,一脸焦灼、疲惫地冲到我面前:“您怎么了,还好吗……”
时隔一年,前几天,她才告诉我:“妈妈,接到您电话,立即和领导汇报。那天我没买到座位票,我是站着回上海的。”
面前的小女孩,如今的她,是一双坚毅的眼睛。
我的心抽了一下。泪目,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