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时候

陈德平

雨天里，窗外响着丝丝啦啦的声音，偶尔夹着几声鸟鸣，整个天地笼罩在寂静中。

这会儿，雨终于下大了，“唰、唰”地落在树枝上，雨点又不断地从树叶上往下滴。一阵清爽的风从远处吹来，升起一股湿漉漉的雾气。我和妻子一会站在台阶上，一会又躲进走廊屋檐下，就这样看雨不停地下着，注视着院中青翠的草木，吮吸着雨丝里的清气，任凭雨点打在身上，像往常在院子里散步一样，心被一种甜蜜浸润着。

我似乎一直在等一场雨。下雨的时候，院子里流淌的雨水把前院积了尘垢的天井冲刷得波光粼粼，也使花坛干燥的泥土渐渐变得湿润，缀着点点雨滴的枝叶显得晶莹剔透，各色花儿如孩童般在风中摇晃。往后院走去，穿过长长的走廊，沿墙伸展的一排绿色灌木好像一下振作了精神，昂首挺胸如士兵接受检阅。这时，一股清丽、一抹欣然，从四周漫溢出来，慢慢向你涌来，顿时感觉到了久违的舒畅。一场雨不仅滋润了绿植，也让空气变得清新，让窗玻璃纤尘不染，让人的灵魂得以净化。

也不知多久没有聆听雨滴落下的声音，就像很久没有去凝视天上的云朵。耳旁多是红尘里忙乱的聒噪，清澈的日子好像在很早以前。那时，老房子的天井里竖只大缸，下雨时四周一片宁静，只有雨水顺着竹管落进缸里的声响。那时，和小伙伴去池塘钓鱼，忽然一阵暴雨袭来，躲进近旁的芭蕉树下，听着“哗、哗”的雨声，开怀大笑。那日子虽平常，却葳蕤生香。一首诗说：“听雨，钟声在飞檐之外。”雨声中，沉闷的钟声已隐没于远方，天地更加寂静。而眼下的庭院，那些平日出入的野猫、鸟儿不知躲到了哪里，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缩小在雨声里。

湿漉漉的雨天，人最容易柔情绵绵，也容易忧思纷纷。“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南宋光宗绍熙三年（1192年）初冬的一天，屋外雨下得翻山搅海，退居家乡山阴的陆游，悠然地坐在柴火旁，身裹毛毡，怀抱小猫，此时外面虽风雨交加，屋内却暖意融融。“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李清照道出了风雨中的怅然。人生总有遂心和缺憾，今人与古人的心情大概是一样的。

飘落的雨丝还在草木间萦绕，清脆的雨声，一滴滴淌进人心里。我喜欢这雨天，雨织成的密帘，忧郁又浪漫，像诗像催眠曲。雨声中，有只温暖的手伸来，心被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