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如“春”

血红

春夏秋冬、季节更迭，或许是年轻时并无闲心放眼身外，春之鲜妍，夏之浓烈，秋之高远，冬之凝肃，尽如微风拂面，引不起心中丝毫波澜；四季如一，并无任何特殊感受。

年龄渐长，莫名多了一些悲春悯秋的心思，逐渐学会了从故纸堆里抬起头来，略显生疏地朝四周望一眼。于是，对人，对事，对物，对日月，对大地，对时节，就有了几分更深刻的感悟，于是四季在心中，就变得鲜明了，变得情绪化了，对“春”也就有了独特的偏好。

怎能不爱呢？从那暗淡、晦涩、寒冷的冬天，一脚踏了出来。脱掉身上沉重的冬装，感觉就是破开茧子的虫儿，骤然就轻松了。春色扑面，暖意融融，站在屋外，可以尽情地舒展筋骨，不再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整个身体，整个精神，都好似在缓慢地舒张，外扩，被寒冬封锁了数月的心，好似土地里萌芽的种子，也就有了一股子萌发的劲儿。于是乎，游性发动，拉着老婆的手，就去家附近的园子溜达一圈吧。

“春”的第一个好，就这么鲜明地涌了出来。偌大的古猗园里，满园子都是人。真好像一夜春雨后，“咕嘟”“咕嘟”迫不及待冒出来的春笋，密密麻麻的，放眼皆是。每个人，都好似春笋一般，浑身透着一股子鲜活、鲜嫩的“活劲”儿。男女老幼，或在小道上轻笑行走，或在花前端详，或在茶座里捧一杯清茶，这股子打骨头缝里透出来的轻活又略显慵懒的韵味，其他的季节是再难有的。

“春”的第二个好，就在那些轻笑行走的男女老幼的眸子里。各色不同的眼眸，倒映出来的，是一般无二，轻松、鲜艳的春色。无论是红的花，还是绿的草，在春阳温煦的光芒下，都好似被鸡蛋清包裹着一样，有着和其他季节迥异的“水嫩”劲儿。每一朵花，每一片草，它们身周，都环绕着一层清晰可辨的光，一层确实确凿的“生命磁场”，让人发自本心地亲近。在这样的生命之光的环绕下，哪怕是那些被水泥柱子支撑着，已经老态龙钟的古树，都有了一种“老骥伏枥”的茁壮气息，令人不自觉地停步端详。

“春”的第三个好，就在缓缓而行，被春阳洗涤得浑身小汗后，在园子门口，那传承数代的小笼包馆子里。偌大的馆子，也好似一颗绽放的花蕾，整个敞开了，通透了。温和的，无论是温度还是力道都恰到好处的春风，穿过敞开的门，跨过敞开的窗，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吹透了整个馆子。偌大的空间，和外界的春色再无丝毫的隔阂，一切都浸润在了春的气息中。不是夏天的焦灼炙烤，不是秋天的萧瑟苍凉，更不是冬天的沉闷肃杀，而是春天的鲜艳活力包裹着你，安抚着你，感染着你。

于是，鱼丸汤的色泽也多了几分明丽，蒸笼的水蒸气也不再窒闷潮热，就连秘制的辣椒酱，也都多了几分温婉的轻灵。身上的小汗在春风中微微一收，整个胃口却又打开了，在这明艳的春色、春气中，真正是小笼包都能多吃两笼的。

游园毕，饱食归，缓缓步行归家，家中的花花树树，或者正在萌发新芽，已经有按捺不住情绪的花骨朵争抢着绽开。拎起一桶鱼食，给小池塘里的鱼儿撒上三四五六把。看着冬天里，一个个“病恹恹”沉在水底不动弹的鱼儿，欢快喜悦地蹦起来争抢，其中居然混入了数十条小手指长短，不明来路的黑色小鱼苗儿，心情就更好了。

春最大的好，就好在这里。万物萌发，处处生机。放眼端详，整个世界都是鲜活的，充满希望的。

这样的“春”，怎能不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