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边境采购开洋

王坚忍

开洋是上海人对腌制晒干后的虾仁干的称呼，常用在烹饪中，起到提鲜调味的作用，是上海人喜欢的海味品。

南市区（今黄浦区）王家码头鱼市，是上海三个鱼市里最小的，黄浦江岸线86米，卸鱼码头两个，但离繁华的十六铺方浜东路很近，拥有一幢两层楼的海味所。上世纪80年代中期，海味所励志图精，从全国天南海北采购来的优质产品有数十种，成为全市唯一的海、淡水干货的批发企业。每年盈利占了整个鱼市收入的一半。

1985年，鱼市副主任老张带着两位海味所采购员，奔赴云南西部德宏州中缅边境的畹町市，采购缅甸的优质开洋。缅甸西邻印度洋，水产资源丰富。从印度洋捕捞上来的海虾，加工制成虾干后，颗粒结实饱满，价廉物美。

别看畹町只有一万多人，是中国最小的城市之一，它南侧与缅甸相交，两国的界河清水潺潺流动，一座畹町桥横跨界河，为两国通商的重要口岸。每天滇缅商人、边民在桥上你来我往，熙熙攘攘，互市互通，畹町桥有“一桥两国”的称呼。抗战时期畹町属于滇缅公路德宏段，是中国远征军从这里进出境，也是英美数十万吨军援物资从桥上通过运往内地的纽带，为抗战发挥了重要作用，被誉为“边境的一颗明珠”。

这一年，上海采购组正遇上国家大力发展边贸的机遇。畹町地处南亚热带季风气候，一年分旱季、雨季两个季节，采购开洋也分旺季、淡季。旺季一般从12月至翌年4月中旬泼水节，节后大雨滂沱，道路泥泞，交通也不方便。

旺季时节，采购组每天清晨起来，开着皮卡或轿车，跑畹町、瑞丽等口岸，对当地商号收购的缅甸开洋进行验货——商号收购时，一般用人民币结算，但缅商也可以用人民币折算买中国工业品，物物交换——成交后，采购组与商号都是通过银行结算的。

1988年春节前，老张回上海，临走得知畹町有一笔数目很大的中药货款，被曹操出生地的安徽亳州客户宕付，他把此事放在心上。回沪后顶风冒雪，他与采购员老陆年初二即赶到亳州，旅馆很空，但饭店小吃店都关门了，饥肠辘辘，幸好在路边小摊买到烘山芋，不然真要饿坏了。他们找到欠账人，经过当地畜牧水产局居中调停，对方答应春节过后就还钱。此时大雪封路，回沪无车，幸好碰到北上河南商丘的车，到商丘后再转车江苏徐州，从徐州乘火车返沪。一路转辗艰辛备尝。几天后接到云南电报，货款分文不少到账了。

此事在畹町引起轰动，市政府召开干部大会，要求大家找差距，各部门要像上海水产对畹町一样，全心全意协助上海的工作。采购组在当地工作，顺风顺水，一路通畅。

采购组每晚临睡前，要把当日业务结账后报海味所，晚上结完账已10点多，邮局早已关门，但采购组的人可以拟好文稿，进入邮局请报务员发报，服务何等周到。海味所翌日早上可以收到电报后做账。

历史上德宏是南方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处，即从成都经云南从畹町出境，进入缅甸接通印度洋。这一条“南方丝路”对世界文明有过贡献。畹町与上海又是结对城市，上海市里领导访滇，曾专门看望过上海采购组。为了让更多的上海工业品走出国门，王家码头鱼市通过种种关系，联络上海日用百货、五金交电、纺织染料、化工产品等多家企业，与畹町建立供货关系，加深了沪滇之间的友谊合作，双方共赢。

旺季结束前，采购组不断将从缅甸进来的开洋进行筛选收购、整理打包，用卡车运往昆明，装上车皮发往上海，当时铁路运输非常紧俏，采购组与畹町商号各派一人驻在昆明，专门处理托运和催发工作，做到一包不少到上海，完璧无损。8年来，采购组每年购货400吨开洋，从中国最小的城市之一畹町运输到了中国最大的城市之一上海，纵横3000公里，为上海市民提供源源不断的优质开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