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迁徙

钱晓艳

“看到角马过河了吗？”

每个夏天来到马赛马拉的人，都会遇到这样的灵魂拷问，提问者或是沾沾自喜，或是满脸焦虑；被提问者么，表情也一样。

不过，渡河是迁徙，迁徙却不是渡河。

虽然人类喜欢将动物大迁徙描绘成这个星球上最恢宏的史诗，但究其本质，不过四字：为了吃饭。角马、斑马、羚羊们为了赖以生存的青草，才年年在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和肯尼亚的马赛马拉之间奔波3000多公里，路线周而复始，种群生生不息。

7月中下旬，当塞伦盖蒂草原的食物不再丰盛，角马便一路向西北方向进入马赛马拉国家保护区。它们遇到的马拉河并不是迁徙途中经过的唯一河流，但那几乎是坦桑尼亚和肯尼亚的界河，又有大量尼罗鳄聚集于此，才有了“天国之渡”的传奇。到了9、10月，角马又重新回到塞伦盖蒂新生的草原上，直到分娩产子，开始新一轮迁徙。

当然，渡河不像人们想象中那样有规律，很随意也很随机，有时角马会在短时间内来回两岸数次，更多时候是大批角马在河边集结，只要还有一口吃的，万事不着急。被逼疯的，只是闯入动物世界的人类罢了。

近十年间，几乎每年迁徙季，我都去了肯尼亚，也不过见到两三次大规模渡河。相比起河中角马的混乱场面，我只记得一时间飞沙走石、尘土飞扬，几十辆车上的人都争先恐后跑下来，拍的拍，看的看，把保护区里禁止的条款都玩了一遍。当然，法不责众，见好就收。这两年就不同了，为了防止游客乱来，管理员们早早守在几个著名渡口，尤其是肯尼亚和坦桑尼亚边境，连巡逻飞机都出动了。

我对渡河没有执念，更爱观察野生动物行为。掠食者当然不会放过一年一度的良机，无论狮群、斑鬣狗群还是单打独斗的花豹、猎豹都已经磨刀霍霍。进食画面几乎天天上演，近距离听到狮子咬碎骨头的声音，看到它们舌头上的倒刺舔掉膈膜，我的第一感觉是，饿了。

捕猎当然更为刺激，虽然大多是失败——大猫捕猎的成功率不足30%，但幸运如我，见过几次捕猎全过程，而且还是我最爱的猎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三头年轻的猎豹冲向了角马群，分头冲散队伍，截住小角马扑咬，却没有咬它的脖子，最后，在一旁观望的猎豹妈妈上去致命一击，猎物终于倒地。在我看来，这不仅是一次捕猎，更是一次教学。眼前的厮杀固然残酷，但一样也充满温情，这就是真正的自然，不受人类意志左右，只受本能驱使。

许多朋友都会问我，看野生动物安全吗？其实，动物世界，纯粹，自然，哪怕弱肉强食，也是公平竞争，震撼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