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的脾性

刘从进

初夏的傍晚，我从临海的悬空寺下来，走在下山的石阶上，不经意看到路边一棵蕨类植物的叶子在独自摇动。它一直在摇，却只摇着一片叶子，直到我走到边上才停止了摇动。其他植物都没有动，显然不是风动。仔细看了一下周边，并没有外力促使它独叶摇动，那真是无风自动啊！

疑惑着继续再往下，走在长长的石阶上，暮色合拢来。这时从一片灌木丛中钻出一头熊一样的动物，我的心头立即长了毛。原来是一个老农，刚从地里劳作完，扛着锄头回家呢。我们聊起了他的农活，他的橘园。他说，种柑橘很辛苦，一年的时间都要花在橘园里，从施肥培土到打花保果，光打药除虫防病一年就要七八次。

他跟我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现在的庄稼也不安分、不听话了，就像现在的孩子似的！刚种下去的一棵柑橘苗，以前要三四年才能结果的，现在只一年就结果了，并且开很多的花，结很多的果，直接就把自己结死掉了。他还指给我看，园子里有很多矮小的柑橘树，就是因为结果太早太多，一直长不大了。老伯说，要不是他替它们打去很多花，真的一年结果后就会死掉的。

老伯的话让我惊掉了下巴。我以前学过农，有一门植物生理课告诉我们，植物的生长分营养生长和生殖生长两个阶段。像柑橘这样的植物一般要经过三四年的营养生长，充分发育，树干长得足够高大了，才会进入生殖生长，也就是开花结果的阶段。

虽然气候环境有些变化，但植物都有自我保护和适应环境的能力，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也迷糊了。现在的作物像人一样有早熟的倾向，且随性、疯狂，不计后果。许是人世浮躁，植物的世界也跟着躁动起来了。

聊着聊着，我发现这老农是个哲学家。他说，你别看植物，就是那些小草、大树都一样，都有自己的脾性。大部分植物都安分守己，也有小部分草木不安于现状，无风的时候，它觉得热了，就会自己摇动起来，扇出风来。有的还会长出特别秀长怪异的枝条，长到别人的家里去侵占地盘，还会杀死别人家的小草小苗。最后他说了一句：万物一个秉性，都一样，有性烈的、有温和的、有灵巧的、有笨拙的……

他的这个关于植物也有性格的说法解释了我之前的很多困惑。有一天早晨，我到食堂吃饭，在一片竹林边看到一棵翅果菊独自张扬地摇动着，忽忽忽地，很欢乐！直到我站在它的边上好一会，才停止了摇动。是否有什么动物，譬如蛇、小鼠、小虫什么的在它的根部走动，导致它的晃动呢？我拨开草丛仔细看，什么也没有！我当时还想起了那个著名的“禅宗公案”：是风动、幡动，还是我的心在动？这难道真是我的心在动吗？

听到老农的话，我彻底明白了，植物也是有情绪有脾气的，就像人，有些人怕热，有些人怕冷，有些人张狂，有些人忍耐一样。有些脾气不好的，又怕热，没有风就自己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