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时光

张新连

丝丝缕缕的秋雨低回婉转，连绵不断。我和爱人坐朋友杨老师夫妇的车，去浙江乌镇，看他们的新房子。

人到中年的杨老师身材高挑，优雅的气质中洋溢着浓浓的书卷气。她在魔都松江区的一所中学教语文，课上得激情飞扬，流光溢彩，深受学生和同行的喜爱，只是整天忙忙碌碌，工作的弦儿一直紧绷绷的。两年前，她和爱人去乌镇旅游，如同少男少女一见钟情，他们爱上了这个被茅盾和木心的不朽作品深深滋润着的千年古镇。几天后，他们就在散发着浓厚文学气息的子夜路旁买下了一幢联排别墅，从此，他们的周末时光，就有滋有味地泡在这个碧水盈盈的江南小镇了。杨老师说，现在，他们一家人都不说“去”乌镇了，而说“回”乌镇。他们一般星期五下班后“回”，经过两天的心灵洗涤，星期天下午再回上海。

房子坐北朝南，一二层楼中间挑空，上下通透。南边的走廊上，花盆错落有致，三角梅、蓝雪花、蝴蝶兰、美女樱迎风绽放，暗香浮动。低空中，新颖别致的风铃随风转动，一派悠闲。一串串糖葫芦似的雨链从楼顶挂下来，小雨飘进雨盒，从雨盒底部的小洞中一滴一滴落下，恰巧滴入下一个雨盒。杨老师若有所思地说，手捧一杯茶，闻着淡淡浅浅的花香，听着细细密密的风铃声和雨滴声，心都融化了，好像上海远在千里之外，要想起那儿的什么来，都很难。

客厅的东边是宽阔开放的走廊，外侧只用低矮镂空的铁栅栏和稀疏的木槿篱笆象征性地隔着，外面就是小区的石板路。亲近大自然的走廊，似隔非隔，四面飘雨，八面来风。坐在这儿阅读，常常书都不要翻，风会来帮忙。我对杨老师说，木槿花率性自在，想在哪里开，就在哪里开，想怎么开，就怎么开。杨老师莞尔一笑，我想起了《诗经》里的“有女同行，颜如舜英”。舜英，就是木槿花。

我们在小咖啡桌旁喝下午茶、聊天，树叶和花瓣落了一身。不锈钢小茶匙在杯中轻轻地顺时针转着，搅起层层黛色涟漪，小茶匙搁在咖啡托盘上的细碎声音，如同南走廊上的风铃碰撞声一样清脆。咖啡伴侣是外形漂亮、色泽金黄的蝴蝶酥。

杨老师上得课堂，下得厨房。晚餐，她穿围裙，当厨娘，满脸享受，一桌菜色香味齐飞。压轴的是木槿花滑里脊肉，雪白的瓷碗里，薄如蝉翼的紫色木槿花在清汤中沉沉浮浮，一派清雅。喝的青梅酒，是杨老师用四川的低度粮酒泡的，巴蜀的阵阵辛辣里，透着江南的脉脉温婉，尾韵是淡淡的甜和酸，正是深秋的味道。

晚饭后，小雨停了，云开月出，夜色澄明，我们结伴在小区遛弯。月光下，雨后的花草青翠疏朗，沉甸甸的。归巢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杨老师说，像他们班上的学生，课间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争论不休。几片树叶轻轻落下，诗意地飘飘悠悠，扶摇翻转，悄然着地，如同电影慢镜头一样美。在辽阔无边的树木花草气息中，我们走着，聊着，聊着，走着，怎么也走不出这多情的江南水乡温婉幽雅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