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娘、寄娘、过房娘

◆ 叶世荪

旧时上海民间有一种十分常见的现象：“过房”或者叫“过继”，就是认干亲的意思。习惯上干妈叫“过房娘”，清代《海上花列传》：“瑞生阿哥个娘末就是我过房娘，我过房个辰光，刚刚三岁”；干爹叫“过房爷”，小说《繁花》里阿宝的哥哥从香港回来说：“我香港过房爷，我叫老窦”，阿宝爸爸接着说：“当时工作需要，我确实拜托了过房爷”。这种过房关系倒过来的称呼就是“过房伲子（儿子）”或“过房囡儿（女儿）”，一般不跨越到第三代。

“过房”的称谓始见于宋代。叶梦得《石林燕语》说：“元祐初，哲宗将纳后，得狄谘女，宣仁意向之，而庶出过房，以问宰执”；意思是宣仁皇太后为哲宗皇帝娶亲，看好狄谘的女儿，因她不是狄家嫡系，所以要咨询一下相关的礼仪规定。这里的“过房”仅指其并非嫡出，其母亲或许是妾甚而是地位更加低微者，但仍然有狄家血脉。早年的“过房”多会带点血缘关系。苏辙《龙川别志》：“曾无子，欲令弟子过房”；《元典章》在“户部·家财”中举例：“周桂发本为无嗣，将嫡侄周自思自幼过房为子”；《水浒传》说高俅新发迹时，“不曾有亲儿，无人帮助，因此过房这高阿叔高三郎儿子在房内为子”；《三国演义》：“（曹）操父曹嵩原是夏侯氏过房与曹家，因此是同族”。当然也有不强调血亲的。南宋末年周密在《齐东野语》里有“抛却亲生男，却爱过房子”的语句，“过房”就是和“亲生”比照。元代杂剧《扬州梦》中的张好好就是“过房与牛太守为义女”的。

和“过房”相似的另一种现象叫“寄名”。旧时迷信，为求孩子长命而认他人为父母。唐代李贤注疏《后汉书》时写道：“灵帝数失子，不敢正名，寄养道人史子眇家”；清代黄生《义府》中专列“寄名”一节，说“今俗有生子不利，而寄名于他人者；其事已起汉世”。这种关系也称作“寄名亲”，在这一名目下的称谓是“寄娘、寄爷”等等。评弹《玉蜻蜓》：“元宰想勿到寄娘实梗辣手，一点转弯的余地也呒没”。从中可以看出，“过房”和“寄名”最初是有区别的；后来彼此边界渐渐模糊乃至基本消失，都被理解为“干妈、干爹”等干亲。可能是因为“过房”也叫“过继”的原因，有人将“寄娘、寄爷”写成了“继娘、继爷”，这个差错就大了！继娘（母）、继爷（父）那是父母再婚后“后妈、后爹”的专项指代，一不小心可是要酿成家庭矛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