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遇逸飞

辛旭光

今年4月，陈逸飞先生已离开我们二十年了。我与先生相识在一次活动中。那是2001年冬日某天，活动中，逸飞先生首先发言，一袭深色薄呢西装，浓郁的黑发，二八分头，随意的三角结围巾，一面是灰色羊绒，另一面是格子丝绸，像是白领的日常样式，随和又高级。中午自助餐，我得机会与陈先生交换名片，他客气地说：“我正有事要请教侬呀。”于是聚在一桌聊天。“我属狗。”他的开场白很上海，我响应：“我也属狗，小侬一轮。”两厢哈哈大笑。可惜人多，聊天屡被干扰，逸飞先生拍着我肩膀说：“下次碰头好好聊。”

二度见面在2002年初夏，接到逸飞先生的电话，下午来访。那天他黑色的立领休闲装，进门就嘻嘻哈哈微笑，这次他开头语是：“你的面相交关好。”他介绍自1992年回上海后，先后设立几家公司，又进入了影视界，并在“新天地”开了服饰店。

2003年春节前，我给先生发了贺年卡，他回短信，要请喝咖啡，说在田子坊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正要试菜。我当然开心，但无功不受禄，我们团队正好有吃年夜饭安排，就与他约好，小年夜我们去试餐，条件是，一桌500元。他一口答应了。当时的500元，一桌家常餐勉强可以。小年夜，我们八九人来到“逸飞小馆”。新装修的门面很简洁，是北欧简约风格的白墙。厨师上的第一道主菜是牛排，每人一份香煎牛排，我心已有些忐忑了，第二个主菜是烤鹅肝，又是一人一份，我有点坐不住了。第三道是香煎三文鱼，大家都说：“菜够了，快通知厨师。”厨师答：“陈先生吩咐，今天请好朋友试菜，要拿出最好的东西。”第四道是烤鸡。第五道点心是海鲜意面。一会儿，逸飞先生来了，“怠慢、怠慢，你们是第一批试菜，给我面子了。”此刻我讲什么话都不妥当，只记得逸飞先生拿出《逸飞画册》，我也得了一本签名册。我悄悄地让同事带上2000元付餐费，厨师说：“陈先生关照，只收500元。”

后来知道逸飞先生在拍电影《理发师》。直到2005年4月，我们的一个甬籍客户告诉我们：逸飞先生走了。先前，在沪就医时，医生已多次提醒他注意身体，并已安排好手术。而陈先生听了反而安心了，坚持蹲守片场，他实在喜欢艺术，太享受与年轻人在一起的时光。这次又是连续片场不眠不休，救护车送回上海时，病况已不可逆转。宁波同乡会的几个好朋友泣泪声声呼唤。

二十年后，陈逸飞的名字依然熠熠闪亮。而我每与老员工聚会，大家都会自豪地说：“陈逸飞先生请阿拉吃过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