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9月05日 星期五
80年前新民报记者现场报道南京受降典礼
第T2/T3版:山河重光 民族自强/抗战胜利纪念日特刊 2025-09-02

80年前新民报记者现场报道南京受降典礼

《新民报(重庆)》1945年9月3日头版 资料来源:上海图书馆《全国报刊索引》

《新民报(重庆)》1945年9月10日第二版

《新民报(重庆)》1945年9月10日第三版

>>>本报记者 吴健

80年前抗战胜利,本报前辈报人张慧剑参加南京受降典礼,目睹敌人屈膝折腰,国土迎来光复,用他的原话讲:“忆起那些弱肉强食、受人宰割的日子,抚今追昔,心里的激动全然写在脸上。”今天,让我们跟随他的笔尖,穿越到那个伟大时刻吧!

第一现场,洞若观火

档案记载,包括新民报张慧剑在内的13位文字记者过五关斩六将,入选陪都记者团,于1945年9月5日搭乘中国航空公司首趟渝宁航班飞抵南京,报道9月9日的受降典礼。张慧剑以特写见长,挖到不少受降前后的新鲜事。例如9月10日发表的通讯《昔日凶焰今安在 倭兵亦知避道行》展现了南京等地日军投降后惶惶不安的样子,这些曾经无恶不作的“兽兵”就像泄气的皮球,神情木然地等待缴械,在中国军人押解下走向俘虏营,“面容戚然,不绝于途”。张慧剑偶遇一队徒手的日本兵,他们见到中国百姓都“避道而行”,从桥一边列队低头过去。

通讯《受降典礼会场一瞥》与《日渠帅签押降书》中,张慧剑详述受降过程。依照流程,日军投降代表须于9月9日8时52分入场,但迟迟未到,时针都指向8时55分,距离正式签字盖章仅剩5分钟,难道他们耍什么花招?又过了3分钟,以侵华日军司令冈村宁次为首的7名投降代表被引导入场,“冈村着白翻领军服,秃顶如鹫”,他先到规定位置立正,脱帽向中国受降代表作45度鞠躬,然后在对面坐下。“庄严肃穆之受降现场,……色彩鲜明,充满祥和之气,正面墙上悬(孙中山)总理遗像,下悬‘和平’两大红字,中间则竖起一尺寸相当的大红V字,……当其(指日本降将)肃立而签降表时面对此一壁饰,当益可体会上国之襟怀。”

9时4分,中方受降代表何应钦命令冈村宁次交换代表投降的证明文件,旋即将日本投降书交给冈村宁次,让他在两份投降书上签名盖章,何应钦检查后,也签名盖章,此时正好是9时9分。9时15分,中方命令日方代表退席,至此仪式结束。张慧剑注意到,日方降使之一福田良三退出时,“以目斜视(会场坐满战胜国代表的)参观席,微声一叹”,脸上流露出某种不肯认输的情绪。

这一天,南京化作欢乐的海洋。张慧剑记载,受降典礼的消息传出,全城爆竹震响,欢呼与烟雾弥漫每条街道。让这些刚从西南大后方回来的记者感动的是,被敌人摧残多年的南京百姓拿出最好的菜肴招待亲人:“对我们这些从江南去内地的人来说,能吃到来自长江的大鱼分外高兴,要知道在重庆,鱼虽有,但大鱼极难得,尤其江南名鱼更是绝迹,现在能尝到家乡味道,也算是凯旋后所有快乐之一吧。”多年后,张慧剑如是说。

铁笔丹心,纸间惊雷

在全民抗战中,记者的武器就是手中的笔,诚如张慧剑在受降报道中所言:“从大后方跑了数千里路赶来参加(受降)大会的内地记者,没有一个不是经历多次死亡危险,甚至没有一个不是有亲友死在这八年乱难中,而今天,他们深深地感到能够站在自己工作岗位上,忠实地用自己的手记下这历史性的一页,也可告慰抗战中不幸死亡的亲友和千万同胞的在天之灵。”

拿张慧剑所在的新民报(即《新民晚报》前身)为例,1937年,日军炮火把它从南京洪武街旧址赶到巴山蜀水,接着是经年累月的空袭,编辑部、印刷厂、宿舍乃至储存资料的防空洞屡屡被炸,谢云鹏、王念才、杨清白等多位员工罹难,张慧剑也是九死一生。然而新民报没有屈服,就在1937年撤离南京前夕,总编辑赵纯继采访到八路军代表叶剑英,这位名将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只要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坚持全民抗战,坚持持久战,我们就一定能够打败日本帝国主义,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这席话刊登见报,并配发《为本报总社被(日军轰炸)烧告国人》的社评,集中表达全报同仁和广大民众抗战到底的意志,作家田汉为此赋诗:“原来国事尚可为,无边英气郁浓眉。河山尽使成军垒,直到倭奴屈膝时。”

1938年初,《新民报》在重庆复刊,几年后又开成都分社,因内容充实受到好评,发行量节节攀升,而它最高光的时刻莫过于两次延安专访。1939年,记者张西洛在延安窑洞里向毛泽东主席提出有关抗战前途的问题,毛主席生动诠释了“抗战必胜,建国必成”的前景,这篇谈话在国内外引起巨大反响。1944年,新民报主笔赵超构冲破阻力,作为中外记者代表团一员来到延安,写下名篇《延安一月》,真实报道共产党根据地,反映了共产党是全民族抗战中流砥柱这一不争的事实!毫不夸张地说,在国民党统治区,除了《新华日报》,刊登共产党敌后抗战最多而又客观公正的就是《新民报》了。

当时,记者本人的外公吴昆元就在重庆,作为上海商业储蓄银行职员对接新民报的业务,与该报采编人员交往频繁。一位主笔曾向吴昆元描述去共产党根据地采访的经历:“老百姓识破穿八路军服的日本特务很简单,因为鬼子有着怪模怪样的曳步,这是他们童年时穿木屐养成的。”还有一次,24名游击队员混入日军盘踞县城来不及撤退,就穿上刚被打死日军的带血制服出城。正是这些真实记录抗战历程的内容,让《新民报》成为大后方交口称赞的报纸。有一次,该报举行为前线将士募捐棉衣的义卖,不仅工商业主踊跃订报订广告,即便像吴昆元这样的普通市民也纷纷解囊,那时候报价才几毛钱,可他们肯拿一元甚至十元来买报,冲的就是为抗战尽份心、出份力。

笔尖落下,历史苏醒,那些用热血写就的铅字,不仅是时代的注脚,更是一个民族挺直脊梁的宣言。回望八十年前的硝烟与荣光,我们仿佛仍能听见南京街头的欢呼穿透时空,看见那纸降书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它告诉我们:苦难终将过去,坚守真相与正义的人,永远是时代里最亮的灯。

读报纸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