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9月05日 星期五
我在安乐邨经历的抗战胜利 “天亮了”此起彼伏令人难忘
第T14版:山河重光 民族自强/抗战胜利纪念日特刊 2025-09-02

“天亮了”此起彼伏令人难忘

回沪后的全家福 郎静山摄于1945年

>>>顾慰庆(时为中大附中初二学生)

父亲离开时非常匆忙,一切家事都要我母亲王婉靖处理。他临走时只对我们兄弟说:抗战胜利了,更要好好读书,在等待回上海前也不能荒废学业。

赋诗庆祝胜利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中国人民伟大的抗日战争取得了胜利,全国欢腾。我父亲顾毓琇教授正担任中央大学校长,满怀豪情地赋诗曰:

沙坪坝喜闻日寇投降

抛却诗囊曾几时,惊人消息耐人思。

八年涕泪愁何在,万里江山梦亦疑。

忧喜童心闻捷报,敢忘慈训误归期。

明朝巴峡楼船下,长跪萱闱诉别离。

我当年13岁,随父母在重庆沙坪坝,是中央大学附属中学的初中学生。8月份正是暑假,我们住在松林坡中央大学校长宿舍。那天父亲好像快吃午饭时从外面回来,告诉家里,外面已经开始放鞭炮、敲锣打鼓了。讲的时候外面好像还不太热闹,我们跑出去看,越来越热闹了。沙坪坝中央大学、重庆大学的师生员工和家属,包括我们中学生,都自发地高举横幅彩旗和标语,结队游行庆祝,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天亮了”等口号此起彼伏,令人热血沸腾。许多老人饱含热泪,欣喜若狂,使我至今难忘!

一把龙泉佩剑

我祖父顾晦农先生英年早逝,留下六子一女,孤儿寡母,度日艰难。我祖母王诵芬太夫人坚韧刚毅,含辛茹苦,教子成才,六个儿子中出了五个博士。我父亲排行第二,14岁丧父,对他母亲非常孝敬。抗战时期,祖母跟随我大伯父顾毓琦先生(私立同德医学院院长兼同德医院院长)滞留在沦陷区的上海,与我们分离。抗战终于胜利,父亲急于回上海与我祖母团聚,于8月16日请辞中央大学校长之职。抗战开始后,他作为无党派人士参加国民政府,担任教育部政务次长兼战时教育委员会主任长达六年多,之后任中央大学校长,公务繁忙,甚感劳累。他说:“以我个人之见,宁愿回到教书、研究的生活中去。”不料辞职获准的次日,又被任命为上海市教育局局长。

在回上海之前,他又接到了一项临时任务:作为中国知识界的代表,以中国陆军总司令部中将参议的身份,参加接受日军投降事宜。8月18日他飞往昆明,面见总司令何应钦和参谋长萧毅肃上将,次日又飞往湖南芷江,8月27日到达南京。他早年留学美国,在麻省理工学院获得博士学位,是国际上著名的学者,中英文俱佳,也得到美国人的尊重,这次受降典礼有盟军代表参加,他发挥了很好的沟通协调作用。这时他与萧毅肃将军一见如故,将自己在视察福建时购得的一把龙泉佩剑赠送。想不到多年之后,我的三弟慰华在美国与萧家长女良杰相识结婚,萧将军将这把佩剑送给女婿,说是“归还顾家”。

参与筹备受降

9月2日,父亲向何应钦请假乘火车回上海,“当晚面谒老母,令老人家惊喜万分”。同时与我伯父母、姑母、小叔父团聚。9月5日,他返回南京,参与筹备受降。

1945年9月9日,在南京举行了受降典礼。日军代表冈村宁次正式呈送降书。

1945年9月12日,抗战胜利后的上海市政府成立,父亲正式就任教育局局长。后来他回忆说:“上海市政府辖区已扩大到整个上海地区,包括曾拥有所谓治外法权的英法租界……”“身为上海市教育局局长,面临着为四百万人民提供初等教育、中等教育乃至高等教育的任务……如此多的旧校需要维修重建,如此多的新小学校将在城区和乡村建起,在上海市民的热情支持下,这一切均得以实施。”

与此同时,他也没有放弃专业,在交通大学担任兼职教授,讲授电机和运算微积分两门课程(之后江泽民同志成了他的一名学生)。

边等待边读书

再说在重庆,父亲离开时非常匆忙,一切家事都要我母亲王婉靖处理。他临走时只对我们兄弟说:抗战胜利了,更要好好读书,在等待回上海前也不能荒废学业。

父亲走后,母亲带着我大哥慰连、我、大妹慰文、三弟慰华、四弟慰中和1945年3月在沙坪坝刚出生还没有断奶的小妹慰民,搬到了重庆市区通远门嘉庐九号抗战初期租住的房屋。

暑假过后,母亲命我大哥和我回到沙坪坝,在中大附中住校读书。这时我大哥升入高中一年级,我升入初中三年级。我们每周六下午乘郊区汽车回重庆市区,周日下午返沙坪坝学校。我们兄弟在青木关中大附中分校读书时,父母就曾叫我们住校,在山沟里过着“大后方”艰苦的集体生活。

登船重返上海

1945年10月,母亲终于等来了船票,带着我们一群小孩在重庆朝天门登上轮船,沿长江奔向上海。

船行十多天终于到达上海。我们一家人住进了永嘉路623号父亲已租好的房屋。住下不久,父亲送我们兄妹五人都进了南洋模范中学和小学。

我出生在上海,出生后不久即随父母到了北平,那时父亲是清华大学工学院院长,我在清华园度过童年。“七七事变”后经上海、香港到了重庆,对上海印象不深。这次回来,看见美丽繁华的大上海与山城重庆确实大不相同,非常兴奋。但不久,眼见十里洋场灯红酒绿之下到处是靡靡之音,许多美国兵开着吉普车横冲直撞,上海人说是“烂水手和咸水妹”,我感到这种现象与我们号称“四强之一”的中国很不相称。

此时在上海大概是在虹口区虬江路一带也出现了许多地摊。许多日本人变卖衣服、毛毯等。我母亲在小姨母陪同下给我买了一条绿色薄军毯,已跟随我整整七十年,走南闯北,至今还没有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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