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公英文

周蓬桦

说起陕西作家方英文，是因为他与今年的青岛作家书画展有点关系，就像一篇小说的开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市南区一年一度的“诗意青岛”作家书画展，在坊间产生了反响，也可以说渐成品牌，每年春夏之际，青岛爱好书画的作家们都要忙碌一阵子，也兴奋一阵子，对于书画虽是跨界，有点玩票儿，但重视程度绝不亚于写作。今年，作家书画展要举办第四届了，岛城著名策展人阿岱问我，在熟悉的名作家中，有哪些书画创作拿得出手的？可以特邀参展，为画展增色。我先自摇头，但几乎就在同时，眼前浮现一张若隐若现的国字形人脸，他躲在烟雾中，寻常看不见，偶尔露一手。随着大脑检索的聚焦，人脸渐渐清晰起来，终于认清是方英文公。我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对阿岱说：还真有一位呢。

在陕西文坛，方英文是个有趣之人，有人说他在哪里出现，哪里就有一片笑声像星星一样升起来，周围的花就会开，樱桃树上就会缀满果实，于是他身边的人们内心就亮堂。尽管，论名气他不如贾平凹，但他的书法是童子功，从中可读出“二王”的飘逸灵动舒展，还有几分米芾王铎的奇绝风流怪异，且笔笔到位，有让人耐品的个性韵味。更有意思的是，他坚持用毛笔写作，十几部散文，三部长篇小说就是毛笔行草写成的，其中长篇小说《后花园》入围第八届茅盾文学奖。

我认识方公，是一起参加邢台南宫的采风笔会。那次笔会有一个小要求，作家中的书画家才有资格参与，意思是除了能写作，还能书能画，能划拉会“舞扎”，给当地留点笔墨纪念。参会者个个均为跨界成功人物，我混迹其中，有滥竽充数之嫌。我的书法习作，尽管自少年时代就练起了，但全凭自修，中途几度中断，直到人近中年后，才坚持每天写几笔，糟蹋点毛边宣纸，权当写作间隙的拾趣。某日，青岛著名书法家杨乃瑞老师看了我的书法习作，狠狠地拍我的肩膀，说：“你再好好临一下碑帖，那就……”表扬的话略去，我听后大受鼓舞，打算遵照杨老师的话去落实——说到做到，“成不成”没关系，只要有所进步就中。

话说方英文公，真正了解他的一些生活细节片断，是在微信朋友圈大行其道之后——他每天晒得最多的是书法手札，只言片语，十几个字，百十个字，写在草纸头上，旧报纸上，或一张牛皮纸大信封上，一写、一涂、一扔，毫不珍惜，尽显当世文人之闲适自在，字里行间突出一个“趣”字，有幽默，有生活实录，亦有大量自嘲，亦有苍凉无奈。他每日写下的段落像散文，又像警句，有许多句子让人捧腹，可惜他设置了“仅展示三天”，我不能将一些“金句”摘录于此。此处只引录两条：“把字写好不容易，写好了再往坏写，也是刁难人呢。请王羲之写几个丑字，估计会逼疯他的。”今日，看英文公微信，是一则感悟：“汉字是人类唯一古老而绵延至今的，与时并进且鲜活无限的文字。写字使人寡欲而安静，安静是人生一大福利。”

而此次“诗意青岛”作家书画展，方公参展了两幅书法作品，一为“渐修顿悟”；二为对联一副，“嘉树名木喜隐耀，庸才俗花贪虚荣”——我查了资料，没有查到出处，看来是他自撰联。作家不是书法匠，就该写自己所思所想，从中可读到一种自警与自省状态，这是一个作家在这个时代的清醒与情怀：不浪得虚名，不浪费时间，积极投身于有意义的事情，做到分秒必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