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1日 星期五
繁花的颜值巅峰,其实在恽寿平的画笔下
第48版:何以中华/本周博物 2024-01-15

繁花的颜值巅峰,其实在恽寿平的画笔下

Anne

白牡丹。

杏花。

菊花。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王维句,仿北苑画。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孟浩然句,仿松年笔。

玉净花明南田画,颠沛流离谁体察。

撰稿|Anne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说的是从小说到电视剧,“繁花”这个大IP最近狂飙的热度,张扬的声势。

美人如花,世相千机幻变亦如花。花非花,雾非雾。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浮生苦短,恰似花期春梦。不过,难以否认的是,意兴阑珊或萧索低沉之时,若推窗闻香、开门见林,桃李芬芳怒放枝头,清脆的莺啼声隐于片片翠叶之中,那么,你的心情自然而然会变得明朗、舒展起来。

“一日看尽长安花”“我花开后百花杀”“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花是风景的装饰品,也是情绪的一种喻托。

那么,我们今朝干脆就讲讲那个让繁花绽将出颜值巅峰的大神——恽寿平吧。

鲜花醉人

恽寿平(1633—1690),别号南田,一号白云外史、云溪史、东园客、巢枫客、东野遗狂、草衣生、横山樵者、瓯香馆主等,“小号”实在太多。他是江苏常州府武进县人,创常州派,为清朝“一代之冠”。

南田书画双绝,诗文亦佳,尤长于没骨花卉。其用笔的特点,在于直接点蘸颜色敷染成画,灵动清新,潇洒秀逸,品位脱俗。据说,其“每画一花,必折是花插之瓶中,极力描摹,得其生香活色而后已”。天赋加认真,难怪被赞“南田花卉写生,空前绝后……其山水飘飘有凌云气,真天仙化人也”“恽南田乃谪仙人”。《石渠宝笈三编》的编修胡敬在著作《国朝院画录》亦评价:国朝花卉,当以恽寿平为第一,淡冶秀逸,仙骨珊珊,如藐姑不食人间烟火。追慕南田画里风度者,恐怕都觉得:“天呐,这位简直仙人下凡啊!”

大家先来看看恽寿平画的白牡丹,用干墨和淡墨勾勒,似有若无,计白当黑,不多不少恰到妙处,将很难画好的“白”,偏偏画出了层次、姿态、质感。此幅题为“瑶台婵娟”,又题“空潭写春,古镜照神”,引自司空图《二十四诗品·洗炼》,表达出向往清皓境界的意愿。

杏花,春雨,江南。因恽寿平常画桃花,故他偶尔画画杏花,尤其令吾辈江南人珍重怜爱。南田手段高明,仅用红色,花开俯仰向背、左右顾盼之姿貌各异,尽显纸上。最厉害就是他的用色“增一分嫌味浓,减一分则太薄”,如此和谐的曼丽,需要画家超强的掌控力与雅人深致的审美力。

晋陶渊明独爱菊,南田亦然。恽寿平画的粉菊、黄菊不惧秋霜,但初眼观望之,又是非常娇嫩的样子。(写到这里差点“劈叉”,只怪《甄嬛传》里大胖橘那句极其歹毒的“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本作题诗所引白居易“金马门内花,玉山峰下客”之句,用汉代才能优异者待诏金马门的典故,点出昆山徐乾学(顾炎武外甥)园林内的玉峰雅集,实则同样遍地才子。“赐酒色偏宜,握兰香不敌”后应该是“凄凄百卉死,岁晚冰霜积。唯有此花开,殷勤助君惜”,南田隐逸之志,也在诗意之中。

还有蝴蝶花、紫薇、雁来红、腊梅……总之,看了恽寿平的花,“如步疏林野径一回”,花木并不茂密,道路无须修砌,没有很热闹,但是一个人走、一个人看,就是感觉很有意思,很有趣味。

南田谪仙

玉净花明南田画,颠沛流离谁体察?现在有很多朋友大抵不知道,这个被誉为“谪仙”的男人,其实经历了相当坎坷的人生。

恽寿平的父亲恽日初是复社要人,明末清初战乱频仍,年仅12岁的恽寿平随父远走浙、闽、粤几省,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后参加了福建建宁王祈的抗清队伍。顺治五年(1648),闽浙总督陈锦率六万清军强攻建宁,15岁的恽寿平与抗清队伍一起坚守孤城;城破,恽寿平被掳至清兵营,一度成为阶下囚。

然后,戏剧性的情节开始上演:相传,因少年恽寿平太过清俊聪慧,以至于陈锦的夫人一眼万年相中了“小仙男”,果断将其收为养子——鉴于陈锦夫妇膝下无子,这个“养子”的含金量可是非常高的。但剧情演变至此,居然再次反转,比时下流行的微短剧更夸张:几年后,陈锦遇刺身亡,恽寿平和养母扶灵到杭州灵隐寺奔丧超度,竟遇上了此前失散的生父!于是,恽寿平辞别养母,从父读书、学诗,课余绘画以娱情寄兴,并与复社遗老及反清秘密志士交游。

大清的官,恽寿平是肯定不会去做的,遂不应科举。而为了生计,他宁愿变卖书画。此后,他结识了唐宇昭、莫云卿、庄子纯、杨兆鲁、笪重光、毛先舒、诸匡鼎等一时名流,相互切磋,共同唱和,亦与王翬建立了艺术家之间深厚的“革命友情”。不过,“一直在画”的恽寿平,大部分时间也“一直穷着”。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他又在杭州买了坟地,希望将父亲的灵柩迁到西湖旁边。只想更快速地“筹措资金”,他愈发拼命画、努力卖,结果累到一病不起。

康熙二十九年(1690),恽寿平结束了劳碌、贫寒的一生。其子恽念祖时年才5岁,家贫不能举丧,是靠王翚、董珙、邹显吉等鼎力相助,方使老友得以安葬。而值得一提的是,恽寿平这辈子的传奇故事,也被“清初六大家”之一、“四王”之首的王时敏之子王抃,改编成了戏剧《鹫峰缘》。

一生清苦至斯,南田画却仿佛采采流水、拂面清风,一扫困顿尘世东奔西走的灰头土脸,沸反盈天的蝇营狗苟。也许,性情拓落、孤洁自守的恽寿平,是将所有的美好、所有的期许悉数凝于笔墨、绘在纸面,几百年后,终于到达了你我的心底。

本周博物

王翚的山水画

清张庚在其著作《国朝画征录》中的一段记载,让世人以为恽寿平的山水画永远不如王翚。其实,恽寿平的山水画是很不错的;但是,《国朝画征录》这么说,可见与王时敏、王鉴、王原祁合称山水画家“四王”、又与吴历、恽寿平并称“清六家”的王翚,其山水画有多受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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