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1日 星期五
斑斓的唐寅九
第76版:专栏/前廊众生 2024-01-15

斑斓的唐寅九

胡展奋

胡展奋

专栏作家

Columnist

喜欢历史,酷爱大片

身处红尘十丈,每个人都得戴一个面具。

新星出版社为我新出一本散文集《上海格调》,这是本作品精选,封面配什么好,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最好不要太具象了,让人一眼看到底。

上海是最难一句话说清的。于是出版社推荐了唐寅九的一幅色彩斑斓的抽象画。寓意上海的时空可作恣意的诠释。

大才子唐寅九,诗人、小说家、画家,驰名港台澳,原名戴定南,生于湖南。2009年投身中央美术学院博导靳之林教授门下。2018年10月在香港举办“面孔——唐寅九绘画作品展”。这是一次震撼两岸的展示,由于太过刺激视觉,鄙人文章太弱,担心承受不起,便选择了他色彩斑斓、纷红骇绿的抽象画。

然而,我还是要谈谈他的“面孔画”。那才是一种一眼看过就难忘的艺术斑斓!所谓面孔,无非是人格的面具,身处红尘十丈,每个人都得戴一个面具,所以荣格说过:“面具是外部世界与自我之间的中介者。”它的功能犹如一个纸板箱,把你的“自我”扑哧塞入,“咔嘚”一声打包挂墙。

且看寅九兄笔下“暴躁的面具”,青白底色,太阳穴暴绽酱紫色,厚积的油彩勾勒出暴虐的竖纹,令人想到爆发前的屏息;而“忧郁”的面具,则是死鱼般的基本盘,骨刺般的额线,有太多的难言之隐……最令人痛快的是,唐寅九把那些奸邪凶残之脸高高举起示众:一张张或青紫,或藤黄,或垩白,或蓝灰的龌龊嘴脸,夹杂着各种暧昧的过渡色而揉捏成乖戾的五官,眸子深险,眼角阴冷,鼻尖油滑,鼻翼嚣张,法令线傲慢地骑跨于厚唇两侧,既不可一世,又颟顸尖酸,虽然没有特指,却足以令人从商鞅、赵高、董卓、李林甫、蔡京、秦桧、严嵩、魏忠贤、和珅地一路想下来,似与不似,虚虚实实——在唐寅九的面具库里,人的历史,心的历程,魂的宿命,都被浓缩成一张张斑斓起皱的卡片。“它们”可以矗立在历史中,也可以游走在你的周围。从“相由心生”,到“人脸识别”,外界评论唐寅九画里的“面孔百态”超乎“专业”,无关美丑,却直见性命,直面生死。因为要将灵魂折射到人脸,“他一次一次在画布前大汗淋漓,更具动作性的绘画方式让他饱满的情感得以狂野的抒发”。

创作时为什么要“大汗淋漓”?他对我解释,当用油画笔或油刀在真实的灵魂与虚假的面具之间寻找“共振的对接”时,那真叫一个累!

“灵肉撕裂。汗,都是被它们逼出来的!”他说。事实上,人类素为灵肉撕咬所累。不相容的人见面,彼此都觉得受刑,这方面,古人似乎比我们幸福些。

比如欣赏著名的《清明上河图》时,很多人对行人手中的“扇子”深感莫名,时值清明,农历三月,开封一带还很料峭,这十余人持扇何为?原来这就是“便面”。遮面孔的道具。古代的面子工程。其初现于先秦两汉,当时的帝王将相、平民百姓都在尴尬时拿来“方便面孔”。《汉书·张敞传》已出现便面一词,为“时罢朝会,过走马章台街,使御吏驱,自以便面拊马”。意思是京兆尹张敞下班后逛妓院,用便面遮挡自己,不被发现。它最早以细竹篾为材质,后来逐渐被布、锦、丝、绢取代,任何状态下,觉有不便,顺手一挡,何其潇洒乃尔!

欣闻寅九兄的作品大展“轰”将于2024年1月24日在香港中环新世界广场二层隆重开幕,谨以此文遥致大展,是否可在展厅高悬巨型“便面”一柄?

如此则世态人情,古今会心。相视一笑,山水不语。

放大

缩小

上一版

下一版

下载

读报纸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