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离开，带走了70后的青春和爱情

琼瑶和演员合影。

《在水一方》剧照。

《情书》电影海报。

《燕尾蝶》电影海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年华。小时候都不喜欢李商隐的，这种晦涩哀伤果然适合中年人。但是琼瑶适合少年人，年纪大了就再没力气去这么折腾了。所以纪念琼瑶，也是哀悼我们逝去的青春和爱的力量。

记者｜钱亦蕉

我记得开始看琼瑶是在上世纪80年代中，我还在念小学，那时我妈在家里看琼瑶小说，我也拿来看，作为语文老师的父母大概觉得看书总比不看好，也就没有阻止我。《聚散两依依》《月朦胧鸟朦胧》《船》《梦的衣裳》《一帘幽梦》……所有的爱情都轰轰烈烈，都缠绵炙热，让人憧憬不已。虽然长大以后知道这都不过是小说，但我们这代接受过“言情圣母”琼瑶洗礼的年轻人，在我们的青春岁月里，寻找爱情的热情肯定是大过当今的年轻人的。

香草美人

我喜欢琼瑶，当然不仅情情爱爱，当时觉得她文笔特别优美，古诗词，排比句，总把氛围烘托到位。琼瑶在大陆的流行和邓丽君的风靡几乎是同时的，邓丽君的《在水一方》：“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至今还能哼唱，曲调优美，歌词我也非常喜欢。是琼瑶写的词，后来知道是从诗经转化而来，诗名叫《蒹葭》；琼瑶的名字也来自诗经：“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诗名《木瓜》。所以小时候我对诗经有了奇妙的幻想，总觉得里面都是香草美人，那时没有百度，中学课本里只学“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等我读到真正的诗经已经是在大学里了。香草大概还是楚辞里面多一些吧，不过起名字找诗经还是没错的。

大概是初中吧，当时上海有不少录像厅，放映来自香港的武侠片如《射雕英雄传》和来自台湾的言情片如琼瑶电影。我们去的是一个由以前的书场改变经营的录像厅，《我是一片云》《却上心头》《燃烧吧，火鸟》等等片子都是在那边看的。4毛钱一张票，在80年代末也不算便宜了。林青霞、秦汉、秦祥林，还有吕秀菱、刘文正，都是琼瑶电影的第一代御用男女主。俊男靓女，演绎爱情纠葛，生死缠绵，反正很吸引人，让人痴迷，那时我买了不少林青霞的粘纸和小照。看到现在的小孩抽卡集卡换卡，我在想，每个年代的少年流行的具体东西或许不同，但机制还是类似的，我们那时候也买粘纸、交换，以至于看到现在流行的各种手账胶带，我还很喜欢买。

现在想来，那时的琼瑶电影已经非常类型化、工业化，比如演员、导演、歌曲创作演唱等等，都是固定搭档。御用导演是刘立立，常用的曲作者就是先琼瑶离开我们的曲作大师刘家昌，《一帘幽梦》就是他作曲的。每个电影都有好听的OST，主题曲御用演唱是著名歌手凤飞飞，我也是从听《我是一片云》《月朦胧鸟朦胧》开始喜欢上凤飞飞的。

大陆早年也拍过琼瑶电视剧，我记得《月朦胧鸟朦胧》，1986年拍的，导演是上海著名的女导演史蜀君，想想史导也已仙逝，真令人唏嘘不已。史导后来在1989年还拍了琼瑶电影《庭院深深》，这部是得到琼瑶亲自授权的，两部片子的演员交集是宋佳，此宋佳非彼宋佳，当时在国内也算小有名气。

青春物语

不过真正琼瑶亲自开拍电视剧并进军大陆市场，那是在90年代后了。我印象比较深的是《婉君》《雪珂》《青青河边草》……这时候年代剧拍得比较多，时装剧比较受欢迎的是《一帘幽梦》，就是陈德容、刘德凯、萧蔷、林瑞阳出演的1996版，也是后来被广为诟病的小三被描写得柔弱美好，费云帆在那里对姐姐绿萍说“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而她，失去了整个爱情”。但当时看书看剧的时候，怎么都没想到这茬，只是跟着作者的情绪站妹妹紫菱这边。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恋爱脑”吧。但“恋爱脑”真的是五四遗风，也可说五四精神的一部分，抛弃包办婚姻，寻找真爱，徐志摩、鲁迅无不如此，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吧。

这时候又有新的琼瑶女郎了，陈德容、刘雪华、俞小凡、岳翎等等，男演员有张佩华、刘德凯、马景涛等等。等到《还珠格格》全面上演，作为70后的这一代，已经不太爱看琼瑶剧了，大概尝过了情爱滋味的人，就不那么相信爱情了。

那时候会更喜欢看《情书》这样的电影，淡淡的叙事风格，背后是莫名的情愫，也是刻骨铭心；哀而不伤，不经意间也泪流满面。藤井树啊，这个名字刻在了少年们的心上。非常崇拜导演岩井俊二，可是他后来去拍残酷青春了，虽然有人说《燕尾蝶》更胜一筹，可是我连《燕》的情节都没记住。《情书》不再，女主中山美惠可能是很多男生的梦中女神，现在也已不在了。他们走了，像是带走了我们的青春。

爱，真的需要嘶声力竭吗？需要寻死觅活吗？在琼瑶这里，或许就是这样的。琼瑶写到自己和平鑫涛的爱情，她提分手，平鑫涛让她下车，然后猛踏油门冲向悬崖，她扑上去拦在车前……这一幕，平移到她的小说里，几乎就是一幕戏剧冲突，一点不违和。仿佛不用尽全力去爱，不耗尽生命去爱，就不是琼瑶了，这也是为什么琼瑶的书里面总有角色那么“作天作地”。那我们的日常呢？能剥离婚姻只谈爱情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想要像烟花一样灿烂的爱情，还是要岁月静好、与子偕老？

说到像烟花一样，想起《她比烟花寂寞》，这是我看过的为数不多的亦舒小说之一。我总觉得，喜欢琼瑶的人，是不太能欣赏亦舒的——比如我。琼瑶的爱情要多理想主义，亦舒就有多现实主义，虽然现实世界或许充满算计，但拜金女还是欣赏不来。深受琼瑶小说“毒害”的一代，或许都对爱情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谁又能说他们比现在抗拒“恋爱脑”的一代更傻呢，反正兜兜转转，他们也会在现实中找到爱情，或者与现实妥协。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年华。小时候都不喜欢李商隐的，这种晦涩哀伤果然适合中年人。但是琼瑶适合少年人，年纪大了就再没力气去这么折腾了。所以纪念琼瑶，也是哀悼我们逝去的青春和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