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当年那把火

陆伟斌

在去部队的“闷罐车”里，我与王兄相识。交谈中，发现彼此是一个农场出来的，便有了亲近感。

在新兵连训练三个月后，我们分赴各自的连队。巧的是，我们又被各自的连队送到汽车连教导排学开车。王兄豪爽、健谈，且“样样都懂”，与人交往中尽显强势。而我，有点内向，与他恰成互补。但在其他人看来，他高傲自大，新兵连班务会上就有人提过这方面意见，在汽车教导排依然如故。

王兄聪明，接受能力强，无论开车、修车，都表现出天赋，但他挨的训最多。教练（兼班长）嫌他车开得太快，动作不规范，自说自话……战友们更因其经常对他们“指手画脚”“苦秦久矣”，所以在教导排，王兄的人际关系堪忧。

教导排开训不久，王兄就制造了一起“引火烧身”的大事。

那天我们在一个废弃的机库里保养汽车，照例将一只铁皮桶放在汽车油箱下，放了半桶汽油，清洗汽化器等汽车零部件。王兄正在操作，一个当兵的路过，说打火机没油了，让他帮忙装点。王兄二话没说，接了打火机就放进铁桶。待打火机“喝足”取出，王兄习惯性打一下“试火”，顷刻间，他沾满汽油的手连同打火机烧了起来。他条件反射地一松手，打火机掉进铁桶，顿时整桶汽油烧了起来。王兄满地奔跑打滚，我们脱了衣服拼命扑打。当时军装面料都是“的确良”的，我们不仅没扑灭王兄身上的火，还引燃了自己的衣服。关键时刻，不知谁高喊：跳鱼塘……王兄冲出机库。这时，机库里铁桶还在燃烧，如果再任其烧下去，油箱爆炸，后果不堪设想！此时，铁桶已烧得滚烫，无法接触，唯一的办法就是挪开汽车。车在保养中，没动力。我毫不犹豫地钻入驾驶室松开手制动，把好方向，众人齐心协力，将汽车缓缓推行了十余米，远离火源，一场一触即发的重大事故被终止……团部卫生所的救护车很快就来了，王兄被送入医院。

王兄烧伤的部位主要是手臂和小腿部。幸运的是，伤的面积和深度都不算严重。十余天后，我们教练车路过大理，特地去医院探望他。我因为是王兄的“密友”，杨副连长（兼我们教导排长）让我享受到和班长们一样的“待遇”：进病房探望。王兄见到我们“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杨副连长没被他的节奏带跑，依然跟平时一样，亮开大嗓门说：哭啥哭啥……别娘们儿……我们也都上前安抚他。杨副连长快人快语，当场表态：这事自己也有责任，追究的话轮不到他……想不想继续学车，他自己决定……教导排永远欢迎他。我们离开时，王兄情绪明显好转，说：一定配合医生治疗，争取早日回来。

重回教导排是两个月后的事，他在排里受到特殊照顾。教练们给他“开小灶”，战友们给他抄笔记、分享自己驾驶心得……他的天赋帮他很快跟上训练进度。

这件事对王兄的影响很大。再不见他颐指气使，变得谦虚热情，尊重别人，与战友关系越来越融洽。我有时想，这把火对王兄是个不幸，但何尝不是件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