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仲琤
美食解馋,美酒解酲,香茗解渴,笑话解闷,魔术或艺术呢?解气。当然,这里的气不是怒气,也不是戾气,更不是邪气,而是“(恢恢乎吾养我)浩然之气”;这里的艺术和魔术,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艺术和魔术,而是乒乓球国手许昕打球。
看许昕打球真是过瘾,与杜甫“观公孙大娘舞剑”和白居易听京城女弹琵琶可媲美。许昕这哥们无愧于“乒乓艺术家”“乒乓魔术师”称号——乒乓打得好的,中国多如牛毛,不稀奇;打得好看,才稀奇。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许昕将小小银球玩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难怪,球迷称马龙为“龙哥”,而称许昕为“昕爷”,论年龄,马龙比许昕长;论地位,马龙比许昕高;论成就,马龙比许昕大,而且大得多。可是,论玩球,许昕远甚于马龙矣。远台拉弧圈球,近台挑打,低了用高调弧圈回击,长了爆冲。至于搓球,更是直板的强项,毋庸赘言。而这些,许昕都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不仅如此,他还能将左手绕到背后从右边接球。这一手绝活,我未曾一见(德国波尔曾将右手的拍子换到左手接球而且成功,亦为一绝)。
将一项极具对抗性的运动演绎成舞蹈、发展成魔术、塑造成艺术,许昕当之无愧为乒坛第一人。玩球,玩到无人能及,这,也是境界。词,有境界自成高格(王静安语);乒乓,有境界自成圣手(今年亚锦赛夺得3个冠军1个亚军,世界排名第一)。
国家乒乓球队里,许昕、马龙、王楚钦、孙颖莎都是用脑子打球的。换句话说,即使是手上技艺,也得脑子指使。用脑子打球,艺也,上者也;用手打球,技也,中者也;用身体打球,术耳,下者也。因此,同样是屠夫,杀狗的樊哙、杀猪的专诸都默默无闻,而解牛的庖丁千古留名。这并不是因为樊哙、专诸屠宰技术有什么差池,而是庖丁的牛杀得极具艺术、极其魔术。杀的人行云流水,看的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与看许昕打球一般无二。
看许昕打球,虽然不及公孙大娘舞剑“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那般壮观,却也与东瀛围棋翘楚武宫正树难分轩轾。
乒乓、围棋,术不同,道一也。武宫正树是下宇宙流的,他的棋下得极其好看。有时候,他宁可输棋,也不肯下得难看。
如此追求“好玩”,全球无二。当然,他是超一流棋手,棋力也好生了得。反过来,下得很好看而棋力一般就是花架子,万万要不得!
宋代苏舜钦以《汉书》下酒,惜哉我不会喝酒,不能一边观看许昕打球,一边喝一声彩,饮一大杯,但是我观看许昕打球,立即心游八极、物我皆忘,虽在千里之外的电视机前,却每每感觉就在现场,许昕身旁,挥拍厮杀、宠辱皆忘,泯然其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