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22日 星期二
晒什么 卡太多 坝上白桦 触目伤怀 煤球往事 小兰亭,我的骄傲
第17版:夜光杯 2019-12-17

煤球往事

陈建兴

袅袅兮秋风,草木摇落露为霜。转眼,冬天来到了,又是一个取暖的季节。如今,每家每户用煤气灶、微波炉、电磁灶烹饪美食时,是否会想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前,弄堂人家煮饭炒菜烧水的煤球、煤球炉和煤球店?

我家对门就是一家煤球店,从我记事起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弄堂拆迁,三十多年我与它朝夕相处。

煤球店只有二十几平方米,靠东墙堆着半山高的煤球,西墙一角则是一大堆煤球灰。门口搭着间一平方米左右的营业房,营业员是个胖阿姨,姓邓。柜台前的箩筐里堆着长短不一、厚薄不均的柴爿,还有木炭和引火用的刨花。煤球店全部的家当是一张记煤球卡和收款用的破桌子,一只长满铁锈的磅秤,一只抄煤球的钉耙,还有一只抄煤球灰的铁铲。

那时,买煤球与煤饼是要凭证定量供应的,家家户户都有一本煤球卡。逢年过节,家里临时要添一只煤球炉子,煤球不够烧了,我时常要去排长队。因为煤球店就在家对门,我就把两只破铅桶放到买煤球的队伍中,照样在家洗碗、拣菜、做家务。一听到“煤球车来了、煤球车来了”的声音,我一个箭步窜出家门,拎起两只铅桶排到队伍中去了。

运煤师傅浑身黑乎乎的,无论盛夏酷暑还是寒冬腊月,他都戴着一顶破草帽,厚帆布披肩搭在肩上,黑不溜秋的白毛巾围在头颈里。踏煤球车是个苦差使,弄堂里七转八弯的,又是弹硌路,转弯纯靠手臂上的力量,还要躲避老太摊晒的梅干菜、萝卜头。不懂事的时候,我还跟其他小朋友一样,爬在拖车后面用煤球掷他;懂事了,我又学雷锋做好事帮他推过车、轮胎打过气。

要把煤球炉子烧旺,就要不断捅炉子。捅出的煤球灰中,母亲常要我拣出未燃尽的煤核,积少成多后,再去煤球店买来一些不记卡的煤球灰,在一只小陶缸中,和水后做手工煤球,像搓一只只黑洋酥汤团似的,搓好后放到一块长板上在家门口摊晒晾干。我很是乐意做这个,虽然双手弄得墨赤乌黑,但看着一排排搓好的煤球,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煤球店的胖阿姨不敢在店里生炉子,带来的午饭时常要在邻居家蒸饭热菜,每次都会给邻居四五只用过但没烧透的“二手”煤球或一只“二手”煤饼。胖阿姨是个公事公办的人,虽然与四周邻居很熟,但也绝不会卖计划外的煤球、煤饼,谁家办婚丧喜事要多用,她至多是让你把下月计划提前到本月。

夏天时常刮台风下暴雨,弄堂里遍地是大水,煤球车进不了弄堂,胖阿姨会和运煤师傅蹚着积水把笨重的磅秤推到弄堂口没有积水的地方,张罗着记卡、开票,从拖车上抄煤球、过磅,忙进忙出,解了弄堂人家的燃“煤”之急。

一个夏日,乌云翻滚,电闪雷鸣,暴雨将至。我放学回家,见煤球店门口一个老人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人。老人看到我后向我招手,我连忙奔前,他说:“给你两角钱,帮我一起抬回家。”说着,指指脚边的两格煤饼。我二话不说弯下身去帮他抬起了煤饼。煤球店离他家足有五六百米远。我还是个六年级的小学生,抬着煤饼一路小跑,直喘粗气,好不容易把煤饼抬到了老人家里。待他把煤饼卸完,欲给我两角钱的时候,我拎着两只煤饼格子已冲出了他家。老人在后面叫着追着我都装着没听到。走到半路,大雨倾盆而下,奔到煤球店还掉煤饼格子,我已成了一只“落汤鸡”了。

在寒风凛冽的冬日,煤球炉更是一家人围炉夜话的地方。在煤球炉边嗑瓜子、烘山芋、烤年糕,炉子上烧着一铜铞冒着热气的开水,“咕嘟”作响。那种乐趣和氛围至今回忆起来都还很温馨。可母亲惜煤,怕烧多了超出供应计划,只是在春节前后才会放开“供应”,让儿女们一起享受这些“超级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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