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白”和“落场势”

文/叶世荪

上海人把收场的台阶或机会称作“落场势”；上海话里说“呒没落场势”意即某人处于下不了台的尴尬境地。评弹《战斗中的青春》里有：“连忙扭过头，找个落场势”；小说《繁花》里写道：“阿姐我开了口，有落场势吧”；小说《黄浦春潮》也有：“我不过是开开玩笑，你就火了，叫人没个落场势！”

说起这个“落场势”，它的起源是和戏曲有关的。过去戏曲演出时，开头要有引入本题的道白，也就是“开场白”。落幕结束时要有下场诗，所谓“上场对子下场诗”；下场诗也叫“落场诗”，起到角色收势、剧情段落交代的作用。以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为例，里面的好几场戏在落幕前都有这类落场诗的传承。其中最为脍炙人口的，是第六场杨子荣“今日痛饮庆功酒”的四句唱词。郭英德在《明清传奇戏曲文体研究》中写道：“这种（落场诗的）体例，大概源于宋元话本的篇尾诗。”

这个和“开场白”相对的“落场诗”，之后便成为比喻下台机会、收场借口的民间俗语。明代白话小说《醉醒石》里写道：“莫南轩说不入，见他打了绝板，只得念两句落场诗道：‘不贤不贤！我再不上你门。’”明末清初小说《跨天虹》里也有如下内容：“略有不到之处，他就不茶不饭，无夜无晨，要争得口口有理，未便就服，还要找几句落场诗。”

“落场诗”的指向形式有限，在运用中就慢慢衍变成了“落场势”，语言、形态、神情……总之收场、下场、落幕的种种做派样貌都可包含在内。清代小说《九尾狐》里写道：“这几句话原是水贞的落场势”。此外，与“下场诗”相对应，也有人写成“下场势”的。清代小说《醒梦骈言》：“那眼来的使女也都劝他回家，只得做个下场势道：‘你们这般欺负人，我少不得不肯干休！’”

旧时的戏曲程式居然在方言俗语里安身了，这样的“落场势”也许是古代戏剧家们所不曾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