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7日 星期五
关外唐(外一则) 烟波渔隐(中国画) 阿南造字 空姐指着红嘴唇 婚姻故事 别了,花果山庄
第17版:夜光杯 2020-01-08

空姐指着红嘴唇

陆幸生

问路和找人,是记者的两个基本功。问路,是为了到达实地采访;找人,是确认第一信息源。在国内,做到这两件事,大抵还是能办到的。但在开放年代,面对“英语世界”,我这个中学学俄文,大学依旧学俄文的人,那就难了。

2001年9月,我去美国采访。洛杉矶有个知青联谊会,成员多为当年下乡到黑龙江的知青,辗转来到美国“洋插队”,多年后他们集结文字,在上海出版了挺厚实的一本书,名叫《三色土——旅美知青的故事》。我应邀写了书评,数月后,洋插队知青发函邀请我和出版社的责任编辑去美国,出席这本书在当地的首发式。

首发式结束,按朋友们指点,“走走看看美国”。先飞到纽约,机翼下的曼哈顿灯火辉煌,绿莹莹的摩天高塔,似乎伸出手去就可摸到它的楼顶。第二天,乘大巴去华盛顿;11日清晨来到白宫草坪的栏杆外边排队,等候参观。而当天爆发的“911袭击世贸大厦”恐怖事件,将我们连夜驱赶回到纽约,而那世贸大厦已是一堆废墟。

经“紧急呼救”,“入住”纽约的文汇报办事处,我赶写纪实文字,连同照片一并发回上海。一周后,得到上海东方航空重启洛杉矶航班的消息,我们拿着“过期机票”,从纽约赶往洛杉矶。不料想大型客机却在圣地亚哥降落,须转乘小飞机,再飞目的地。面对不可抗拒的紧急措施,机上人全体默然。

不到20人的小飞机,停在洛杉矶机场的一个角落里。一位同行的亚裔旅客告诉说,可乘坐“不同”的小巴士,去往各自的候机点。在“无限广阔”的机场大地的另一边,很远很远处有栋水泥楼,有半个飞机尾翼露出头来,那上面画有东方航空公司的图案。我的心怦怦地跳动起来。然而,怎么才能“走到东方”那儿去呢?

时有巴士车停靠,而我们没敢上车。如果乘错车,命运又将把我们拉往何处?有几位美国空姐拉着航空箱走过来,那是刚才乘坐的小飞机上的空乘人员。我上前说话,先用手指着自己,再指指对方:OK?我自说自话的意思是,我们认识,是吧?领头的中年美国空姐神色迷惘。我再继续指着自己 说:China,ShangHai。她认可地点了头。

我的心又剧烈跳动起来,用手指向“远方”的候机大厅,口中直呼“东方”。美国空姐脸上露出理解的表情,我紧跟着再说,巴士?再双手一摊,表示出自己不知该乘哪一辆车才对。那位美国空姐的表情凝固了,突然,她的眼神灵动起来,说道:bus?这个音节我听懂了;只见她用右手指着我同行的女编辑抹了口红的嘴唇,大声说:OK?OK!

在那个瞬间,我的思维无比混乱。终于,我恍然大悟,她是在说:乘坐红色或有红色标记的巴士过去,就可以。于是,我也对着她接二连三地“OK”起来。来了一辆车,她们先走了,剩下我们两个中国人,再度四顾惘然。

一会儿,开来一辆“浅红色”车身的巴士,我的心再次怦怦跳动,怀着最强烈的“拼搏”精神,决然上车。终于,巴士停靠在候机大厅门口,踏进厅堂,只见穿着东方航空标识制服的男女服务员站在柜台前;我立停,发现剧烈跳动过三次的心,现在“不跳”了。

如是的异国问路,迄今仅此一次,但愿永远只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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