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笔叟
布拉格之行归来,先写查理大桥,是有原因的。
沃尔塔瓦河上有18座桥,1357年就开工建设的就是她。
离开千塔之城的前一天,全团自由活动,我不由自主地又来到了查理大桥,而且登上了她的桥塔之巅。
有微信群的人生注定不一样,我诧异地发现,全团有半数以上的人也都再来查理大桥。突然觉得没有创意的颓废瞬间翻新为共鸣的喜悦。
没看够,看不够,都因为卡夫卡。
卡夫卡三岁时便在大桥上游荡。他生命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是:“我的生命和灵感全部来自于伟大的查理大桥。”
而我只有两个钟头,还分成两次,夫复何言。
我知道,我要与卡夫卡以及查理大桥一起成为永恒,只有一途。那就是,数一数查理大桥上的石子。
卡夫卡回忆录《卡夫卡对我说》的作者雅努斯说过,“他不但能说出大桥上所有雕像的典故,有好多次我甚至发现他竟在夜晚借着路灯的光亮在数着桥上的石子。”
那我也来数一数。
两边各先有六到七块横排的砖,接着是形成纵线的六排方石子,中间的横砖在32到34块不等。
全归无用。
数得清的是石子,数不清的是人生。
数清石子,未必懂得卡夫卡;数清人生,依然未必懂得卡夫卡。
我要的只是那一份虔诚。
桥上人来人往,他们都从卡夫卡的小说里走出来,并且依然走在卡夫卡的小说里。
我当然看得到他们,却一句话也不敢问,怕一张口,他们就又躲回卡夫卡的小说里去了。
我是一定要登上桥塔的。第一次时间不够,那就再来。
恰好是星期天。售票员和值勤者都像极了勤工俭学的女大学生。
在塔顶碰到敲钟人卡西莫多我有准备,邂逅漂亮的女人还是让我格外欣喜。漫说她们都冲我微笑,即便是带怨的眉儿也俏。
从桥塔之巅俯瞰沿桥的30座雕塑,另有一种境界。
那些人物脸部栩栩如生的喜怒哀乐忽然变得毫无分量。他们来过?他们没来过?不确定,还是不确定。
卡夫卡一生多次与人订婚,却终生未娶,也是因为不确定。
我知道我看到的都是复制品。依惯例,真品都在国家博物馆里。
我却不敢提醒那些痴迷的灵魂。
我知道卡夫卡不会出现。
但就像失恋的男人执着地要在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再坐一坐那样,请世界容忍我的任性。
我很惭愧。
卡夫卡是不要自己的文字都传世的。
是啊,活也活过了,再留些劳什子拖延人们的记忆作甚。
老子也说,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而我,毕竟不是卡夫卡,我只有写下这篇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