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5月21日 星期三
学做一座山 “白衣战士”凯旋 从春天出发 数数查理大桥的石子 第一次“生离” 杨工 锻炼的回报
第19版:夜光杯 2020-04-08

第一次“生离”

朱常峰

去年春节,我们一家去日本旅行。导游是个二十七八岁的中国姑娘,老家山东威海的。十五岁即赴日读高中,后来爸爸妈妈、姥姥姥爷,举家都在日本定居了。威海姑娘个儿不高,圆乎乎的脸,笑露八颗齿,人极风趣诙谐。那一周,她一直嚷嚷着让我们全团的同胞们,帮她介绍对象。旅游大巴上,她一路站着,跟我们讲日本的各种风土人情、捧腹趣事,还不时设一些抢答题,让大家参与有奖。每一餐结束后,她都会持着话筒郑重其事地问我:“大哥,这一顿,你吃饱了没有?”因为清淡寡油的日餐,我常常觉得肚腹难饱。

大巴车上,我九岁的女儿,坐在离导游最近的第一排。所以,她回答导游的抢答题是最多的,得的小奖品自然也是最多的,导游直夸她聪明漂亮。女儿也不时把自己刚买的精致的小零食小糖果,拿出来跟导游姐姐分享,其乐融融。那几天里,女儿跟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好喜欢导游姐姐啊!

一周结束,名古屋机场,威海姑娘送我们到换登机牌等候区,我同她挥了挥手,再会!这大概就是成人间的一句约定俗成的客套话吧,何年能再会?何人又能知晓。我的女儿忙着跟哥哥在机场大厅里打闹追逐,和导游姐姐连一声“再会”,都没能说得上。

回国,睡了一夜觉醒来,女儿问我:“爸爸,我们还能跟导游姐姐一起玩吗?”我说旅行已经结束了,导游姐姐又要忙下一段工作了。

“我还想跟姐姐一起玩,你知道,我好喜欢她呀,她也很喜欢我。”

这我知道,可是……

“爸爸,那我们下次去日本,还让导游姐姐跟我们一起,在一起玩,好吗?”

我不得不诚恳地告诉女儿:不同时间段,不同旅游公司,不同的团,是哪个导游,那都是随机的。下次,我们再去日本,还能跟着这位导游姐姐,可能性基本是不存在的。

“那意思就是:我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我没有作声,女儿的眼眶瞬时红了,眼睛里滚落出了两颗大大的泪珠,嘴角颤颤地噘着。我挺心疼她。是啊,跟导游姐姐在一起开心玩乐了一周,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了那么多餐饭,说了无数句话,彼此像是无比熟悉的老朋友。然后,然后旅行结束了,这一段记忆、这一段时间里认识的无比熟悉的这个人,好像马上就要从记忆里立时抹掉了。伤心,在孩子大概是难免的。

我该怎么跟你说呢,宝贝儿,你才九岁,这样的“生离”,这样的生时难以再见面的别离,在你以后的人生中,一定还会有无数回,也必将无数次地发生。我是该教你铁石心肠地不要这般多愁善感、练就一颗强大无比的内心?还是教你要铭记你生命过程中遇到的每一个短时间、或偶邂逅的朋友呢?我不知道。

回来一个半月后,跟女儿在一起画画三年多的好朋友,也收拾行囊随爸妈赴日本读书了。又一次生离,女儿,又伤了一回重重的心。

每一次生离,我想,大概就是人生成长历程中的一个小驿站吧。它让你顿住脚步,调整一下鼻息,回望一下过往,然后,再昂首迈向下一个前路。这,或也是成长的代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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