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和畅

图一叀（甲文）图二惠（金文）图三畼（小篆）图四昜（甲文）图五申（甲文）

徐梦嘉 文/图

深圳书画艺术学院成立20周年时，我曾取书圣王羲之《兰亭集序》中的“惠风和畅”写横幅致贺。一晃13年过去了，日前与该院同仁微信聊起此事，颇觉慨然。于是乘兴落笔，以“惠风和畅”为题，解读“惠、畅”两字。

惠，殷商甲文作叀（图一）。叀指中国最原始的纺织工具纺锤。使用纺锤纺纱这古老的生产活动，是人类文明的一个象征“叀”也是专（專）的本字。谈叀可放在专（專）中谈。我在拙栏《团团圆圆》一文解读道：“专的甲文上部叀，即纺锤象形。纺锤，又称纺专、纺轮，是纺纱工具。”纺锤“是陶或石做成的圆形盘，称作专盘，中间有个孔，插一根杆叫专杆。纺纱时，把纺的纤维捻一段缠在专杆上，叀字上三叉为纤维头。专的叀下是手，纺纱时，一手提杆，一手转动专盘，可使纤维牵伸和加拈，待纺到一定长度后，把已纺的纱线缠绕到专杆上去。这样反复操作，直到专杆绕满纱线为止”。

叀下加心组合衍生出的惠，始见于西周中期裘卫盉铭文（金文，图二），显然“惠”跟人的心境有关，即摄心守意地操作“叀”纺线。也基于此构形，缘起惠的三个主要义项：1.专心纺线不易出差错，产品就优质，惠遂引申指纺者的能干聪惠。为了减少惠的“工作量”，此义项后来被“慧”代替，聪惠作聪慧。2.专心纺线者自然爱惜纺锤，惠遂由用心专一义引申为仁爱义。《说文解字》：“惠，仁也。”即仁爱，仁者爱人。南唐《说文解字系传》著者徐锴认为仁爱的人用心专一。3.纺者转动“叀”纺线时顺理成章地会有所憧憬：纺出的纱线可织布制衣，还可易物卖钱改善生活，这是纺锤“叀”带来的回馈，故“惠”就有了得到与给予好处的实惠、互惠、惠赠等意。再举“穗”佐证，《说文》:“穗，俗从禾，惠声。”我的识定，穗之惠并非仅表穗之声。农夫通过一年来的辛苦耕耘与祭祀祈福，迎来五谷丰登的好收成。五谷丰登最直观呈现就是稻黍稷麦菽结出的沉甸甸穗头。那时，先人面对穗浪滚滚景象，由衷地认为“穗”就是谷神的惠泽，上苍的恩惠。

畅（暢），秦代小篆暢为田昜畼（图三），申昜暢源于东汉隶书《熹平石经》。字义：1.尽兴尽情（偏重主观状态）：畅谈、畅饮，酣畅，舒畅等；2.无阻无碍（偏重客观状态）：通畅，流畅，畅达，畅行等。而“和畅”的“畅”则糅合了畅的主客观状态意涵：温和舒畅、融和通畅等。

历代学者普遍认为暢在六书中属于形声字，形申声昜（yáng）。其实不然，昜更表形义，是暢的魂。昜也是暢及所有从昜字的初文，如阳（陽）、扬（揚）、杨（楊）、场（場）、旸（暘）、炀（煬）、肠（腸）等。现分析畼暢的昜、田、申三个字根。昜，甲文（图四）口形是升至一定高度的太阳。横画系地平线（也有观点表示云层）。斜竖为阳光，温暖明亮的阳光在“酣畅淋漓”地普照天下；田，甲文有多款，皆从一块块阡陌纵横田亩提取形状造就。正体“四口田”承袭甲文的一款，可清楚看出原“田”模样，并在联想中“无阻无碍”拼接放大成广阔的田野；申，电（電）、神、伸等的本字，简约甲文（图五）就是轮囷离诡的树枝状闪电“尽兴尽情”在天穹扩展的速写图。昜与田申双方互相映衬鼓动，共同缔构与夯实暢（畼）的字谊。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小文解读“惠、畅”，冀望和畅的惠风永远轻拂华夏山川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