嗍螺蛳

枕竹

每到三月，我最想吃的就是炒螺蛳。民间有“明前螺蛳赛过鹅”的说法，补不补，我不知道，但能解嘴馋，我觉得倒是真的。

去菜市场买螺蛳，回家自己烧着吃是件有趣的事。买的时候，你得有眼力，能在众多螺蛳摊位前识货，哪家卖的螺蛳壳青、壳薄、有纹路、大小适中就买哪家。回到家，将螺蛳用清水像淘米似的淘上几潽，然后放在窗台上养上半日，让它们在清水中探出壳散散步，洗尽身上与壳里的泥沙。接着就要有手力，拿一把剪刀，将螺蛳一个个剪去屁股。最后冲洗一下，晾干，就等着下锅了。菜场里也有剪好的螺蛳卖，但我喜欢自己剪，一个个拿起来剪的时候发现有不新鲜的就扔掉，确保下锅前每一只螺蛳都是活络的。

精细，全是为了美味，就像炒螺蛳在放食盐、生抽、老抽酱油时，不要忘再放一点白砂糖。倒不是为了甜，而是为了吊点鲜味。那股子味道随着刚出锅的热气钻进鼻腔时，顾不得文雅了，直接上手，三只手指捏螺蛳，妥妥的。这时，嘴巴要用上点巧力，舌头撇去螺厣，嘴对准壳口不漏风地一嗍，螺肉便乖乖吸进嘴里，遂咬断肉与肠，去芜存菁。鲜螺肉与酱汤汁在嘴里交融、咀嚼，幻化出的人间美味，就是三月里春天味道的一部分，而眼力、手力和巧力就是孕育出这份奇妙感觉的神力。

嗍螺蛳的技能一般都是从小练出来的。儿时的我看着大人嗍螺蛳，自然也要模仿。可惜功力尚浅，最后还是用牙签挑开螺厣，钩出螺肉，有点失落地送进嘴里。在一次次修炼、挑战、失败、再修炼的循环往复后，终获成功。学无止境，用手嗍螺蛳不过是普通级别，爱螺人自然要勇攀高峰——不用手捏，只用一双筷子夹住螺身，用舌尖轻轻一粘挑，螺厣便附于舌上，不屑地一吐，再用嘴精准一嗍，螺肉入口而螺身在筷子上纹丝不动，此乃嗍螺蛳的至高境界。当你在一桌子朋友面前用这样高级的方式嗍螺蛳时，是很“扎台型”的。

三月里约上好友踏青，叫上一盘明前螺蛳，仿佛吃进了整个春天。没一起嗍过螺蛳怎能算知己？有谁初识或不熟悉就凑一块儿嗍螺蛳的吗？嗍，是完全放松的状态，时令美味和生活情趣全在这里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