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盛的孝心

吴翼民

人到老年，最是怀旧，怀念童年和青春的点点滴滴。

最近一次去故乡苏州与兄弟姐妹聚会，开车途经老宅时让女婿尽量放慢车速，以便我再仔细看看老宅的模样。因最后居住在那里的二姐也撒手人寰，老宅已经空空荡荡。回想自己的童年、少年及青春期都在老宅留下了痕迹，老宅的故事成串成串牵挂在心头呀。又比如，平时与女儿和外孙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故乡的风土人情，尤其是数不清的特产美食。

在我年深日久的故乡情思感染下，女儿对苏州的一切都心存的牵挂和向往，当然这也源于她从小由苏州好婆带大。凡有空暇，她总会“嗤溜”一下滑脚到苏州，好在只几十公里路程，当天即可一个来回。在苏州盘桓半天，去一个风景点游玩，吃一餐苏式美味，即满载而归。这个满载而归倒是名副其实，她总是瞄准我这个老爸常常叨念的美食，一一捎带回来，孝敬我这个老苏州。譬如此时初春时节，她没忘了给我捎上陆稿荐的酱鸭和酱汁肉、采芝斋的松子粽子糖、叶受和的酥饼、黄天源的青团子和桂香村的大方糕……她的“金句”是“老爸小时候条件差，吃勿起这些美食，现在有条件了，应该让老爸一一品尝个够，酬了当年的夙愿呢”。我当然异常感念女儿的一片孝心，面对一台子的特产美食，心里暖融融的舒适。

回想自己小时候，确实没甚条件一一品尝故乡的诸多美食。就拿时令美食酱汁肉来说吧，在困难年间，卤菜店几乎断档，先前有得供应，但价格较为昂贵，家里吃口又多，偶尔买几块杀个馋，每人只分得半块，吃得舔嘴落索。母亲有个办法，即多买些价格低廉的酱汁百叶，同样可以品尝姑苏美味。差我去卤菜店购买酱汁百叶时，总会事先关照我让掌刀师傅多舀些酱汁。偏生掌刀师傅笑着点头，却仍只用添汁的小刷帚刷上两下，想想也是，顾客都期冀多添酱汁，酱汁从何而来？还有糖果店的粽子糖，偶尔也有吃到的机会，但考究的松子粽子糖是从来不进家门的。母亲偶尔发了善心，会买上一包玫酱的粽子糖让孩子们杀个馋，因而我对苏式糖果的念想也只停留在玫酱粽子糖，觉得委实好吃。及至后来女儿细心安排，给我买了松子粽子糖来尝，我方始知道，简单的粽子糖也有“天花板”级别的存在哩。

年逾古稀，许多食物只能“目享”而不可口尝，因而我笃诚告知女儿，有些美食不必购置。孝心可嘉，无奈老爸已然到了不可承受的田地。当然，女儿是不会听从老爸的意见的，只一心想着老爸少年时的拮据，务必要让老爸的晚年过得丰盛些、再丰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