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世荪
长毛绒是一种常见的立绒毛织物,在成为我们熟悉的玩具材质之前,曾经用作服饰原料;它在上海人口中还有另一个名称,叫“海虎绒”。旧时的“海虎绒”可算是穿着阔绰、时尚奢华的象征,不少清代晚期的小说都是这样描述的。譬如《文明小史》第十六回:“夷场上朋友,海虎绒马褂可以穿三季”,“夷场”指的是旧上海的外国租界;《海上繁华梦后集》第一回:“策六在绸缎庄上剪了件元色外国缎袍料,一件银枪海虎绒马褂料”,与舶来品相提并论就是为了凸显其昂贵。沪上滑稽名宿周柏春在其《自述》一书里表达自己正装出行时也写道:“我穿上母亲的海富(虎)绒大衣,围上姐姐的花丝巾”。还有沪上谚语“袭旧海虎皮,出门无人欺”,说的也是穿上海虎绒外衣能够彰显社会地位的尊贵。时至今日这个“海虎”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没人说得清,有人望文生义地解说是“一种毛皮珍贵的动物”。
笔者注意到,中国古代典籍中曾留有关于“海凫毛”的传闻和记载。譬如唐代《晋书》中说晋惠帝时,有人拿着三丈长的鸟毛给司空张华看,张华辨识道:“此海凫毛也”;宋代邓肃《小饮》诗:“海凫乱飞三丈毛,蓝天不行四寸玉”;彭秋宇《西风》诗:“向来海上凫毛出,何日关中马角生”;明代孙蕡《戍辽渡海》:“绀节影摇龙伯国,绣幢光拂海凫毛”;陈谟《海渔公子为宋昌裔作》云:“闲寻龙伯国,笑指海凫毛”。虽说诗人们笔下竞表“海凫毛”飘忽、迷离、虚幻之意,但此物罕见、难得、奇异的影像也同时实实在在地留了下来。可惜的是这个“海凫”另有不祥的名声,于是民间便巧妙地以同样难见真身的“海虎”取而代之。在包括上海话在内的许多方言中,凫(fu)和虎(hu)有时是混读的;《上海方言词典》就把“海虎绒”写作“海夫绒”,上例的周柏春也以“富”代“虎”;这便佐证了“海凫”过渡到“海虎”在读音上的可能性。最最起码,我们在古籍中能见到的是“海凫”而非“海虎”。
由此推测,“海凫毛”大概率就是“海虎绒”的始祖,而“海虎绒”的称谓则完成了“海凫毛”由神奇变富贵的华丽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