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看之

朱光

陪孩子看戏时，父母多半在看手机——哪怕台上的演出是从挪威搬运到上海的1吨铁家伙，还包括一个柴油发动机……日前，由“小不点大视界”带到上海的《蒸汽时代》上演，孩子们坐在距离舞台最近的地板上看得欢天喜地。他们的父母中有不少则在其后的台阶式座椅上刷手机。工作人员的职责之一，就是跑到父母面前让他们把手机收起来。

严格说来，没有语言，全靠两个穿着工装裤的挪威中老年演员，以动作、灯光以及满台机械演绎的《蒸汽时代》并非中国观众理念里的“儿童剧”。堆满机器零件的舞台更像是一个汽修厂，两个工人捣鼓这些废铁的唯一理由是意外地发现了鸡蛋。他们整了一条传送带为这个小鸡蛋抛光、洗净，最后在柴油发动机上把它煎熟。接着，他们发现了第二个鸡蛋，谁料是个抡起大铁锤也敲不开的蛋。最终，这个“铁蛋”砸到了一个工人额头上——竟然，破了，鸡蛋黄洒了一地，另一位赶快以铁铲把流动的蛋黄装进碗里……

最终，把破伞、铅桶、塑料花、橱窗模特儿的残肢等“废品”全都以“曲柄摇杆结构带动的滑轮组”方式，以燃油发动机的动力，形成一条自动流水线，转了起来！满台辉煌！简直有种灾后重建的生命力，让我想起在汶川地震后，看到的来自不同房屋的门、窗、墙“拼贴”成的新家，又有种运用后现代拼贴手法才有的美感与震撼！随后，当然是电力超载，全场暗。忽然，那些有着夜光颜料的物品，渐渐又吱吱嘎嘎转了起来……剧终。

该剧属于“儿童剧”的部分，是两个工人在争抢鸡蛋、维修机器时的各种“业余”手法引发的动作笑料。但细想一下，这出戏难道不象征着宇宙运转的哲理吗？百废待兴的机械时代里，意外出现的生命值得温柔以待，况且每一个生命都那么脆弱，偶尔还中途崩殂。能让许多破碎的个体整合成运动的整体，已然伟大，却也难免盛极而衰。你以为它衰败了，可它也可以在另一个时空继续运转……

挪威演员拒绝解释这部剧的“意义”，他们认为各花入各眼。而陪着孩子在剧场里看手机的父母，最大的收获，仅仅是听到孩子感叹“荷包蛋真香啊”时觉得他们“好可爱”。既来之，则看之。殊不知，那么深邃而有趣的剧目，应该成为两代人在一起共同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