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进太阳里的人

许寒池

朋友圈里忽然传来某同学牺牲了的噩耗，顿时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起初都不相信，认为这只是个恶作剧。有跟他私交好的同学自告奋勇去联系他家人确认。到这里，大家等待着的大概是一个本人上线辟谣，众人再开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的结局。可谁也没想到几个小时后，这个消息却被他的家人证实了。

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一人走在下班的路上，当下就停住匆匆忙忙的脚步，在影影绰绰的上海夜色里，脑海里浮现出那个18岁大男孩子背对着阳光，憨厚微笑的面庞在毕业季的时空里闪闪发光的样子。

他说，你也在我的同学录上留个寄语吧；他说，我要去报考空军了；他说，以后大家肯定能有相聚的时候的。当然后来的后来，我们没能如曾经所说的那样再聚一次，我这才陡然发现原来曾经年少的我们已经走到了聚散离别的人生路口了。

之后，从其他同学的嘴里零零碎碎地拼凑出了他的人生轨迹。原来他真的考上了梦寐以求的空军部队，辗转经年，成了一位出色的飞行教练。原来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家庭，娇妻幼女，是那样的美满如意。

他牺牲的原因，只知道是因公殉职。直到他的丧礼后，我才从当地的媒体上得知大概情况。当时正在执行飞行任务的他遭遇了飞机故障，可他依旧尽可能将飞机开进了远离小区的大河里，最终英勇殉职。

看到这里，我掩面沉思，这多像在听一个其他人的故事啊。可如今，在那寥寥几句的故事里，却是一个活生生的曾经来过我生命的人。他不仅是新闻里那个可歌可泣的某某某，他还是父母骄傲的孩子，是妻子珍爱的丈夫，是女儿依赖的父亲。可现在，他走了。

这个人，是那么念旧，多少年后，那个写满同学寄语的同学录依旧保存在他老家的柜子里。那时候的他就已经有了要去当空军飞行员的志向，而我却以为他不过是玩笑而已。在留言簿上还曾年少无知地写过，希望他有个浪漫空中婚姻，还开玩笑地告诫他在飞机上时刻认真谨慎，因为有时候英雄就是这样产生的。

呵，英雄啊！现在才知道这个称号的后面有着多少的眼泪。他的姐姐在整理他的遗物时看见了我这年少无知的言语，却是痛不欲生。我真为十几岁的自己感到羞惭，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会在留言簿上对他说：喂，老同学，知道吗？你的梦想终究会实现，你会成为我们所有人里唯一驾梦而行的人，你终究成为了你想要成为的那种人。我希望你的未来比蓝天白云还要辽阔，我希望你的人生可以享尽人间的幸福，我希望你只是这个红尘俗世里的凡夫俗子。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也好，从此以后，你就是天空里永不老去的神灵了，而这个滚滚红尘就留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庸庸碌碌吧。

总觉得英雄这个词语太大太沉，离我们这些普通人太远太高。可如今，却也知道了，原来那些成为英雄的人本来也只是你我身边的一个普通人。胸腔里的千言万语却没一句能宣之于口，若能，想当面问一句值得吗？可我永远不会得到你的答案。

但我知道，其实他并没有选择成为一个英雄，他只是在那个瞬间，选择了，去尽职责。

仅此而已吗？仅此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