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访山西 诗乡巡礼

张大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南宋陆游的这首七言律诗《游山西村》，写他闲居家乡时从绍兴鉴湖一带进山，渐入路远行未尽、压来七十二峰影的佳境，不料忽然山穷水尽，幸亏柳条掩映处，村屋影影绰绰，于是化焦急为惊喜，终于吟得非经实践纵妙手亦不可偶得的第二联。

那么，这一路上的山色、心绪变化为什么不放在第一联写出？因为到了山西村，首先要写出温暖之感；而要写出温暖之感，首先就要写出仿佛到了家；而要写出仿佛到了家，首先就写出吃！因为只有吃，才最具有家的标志性意义。果然，主人马上请饮腊酒，请吃鸡腿猪肘。虽然主人因腊酒微浑在关照“莫笑”时已略表歉意，但客人哪里会笑引以为特色的“家酒”呢？反观其情，早早报之以与主人互敬共酌不迭的举杯之劳了！

何况，把“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放在第二联，更可以同第三联一起，符合律诗中间两联必须完全对仗的要求。

于是，第三联便对空间上的深山冷岙写出它在时间上的延伸：向上追溯，从衣冠简朴想见古风处处，向下顺延，从箫鼓追随感觉春社近；既天地相接，又古今交会。——在这样一片热土上，人际的和悦，丰收的喜悦，生活的安悦，祈年的诚悦，已经综合而成为诗情画意，洋溢在山西村的周围了。

那么，除了白天的特写镜头与场面描写，还有没有其他的诗句可觅？让我想一想，喔，有了，说不定诗还在夜晚月下和左邻右舍之间徘徊着呢！于是，突发奇想：要乘着月光，拄着拐杖，不时敲门，进来闲聊。为什么不白天来？虽为农闲时节，但白天人迹分散，要到晚上灯下围坐，才不失为好时机——女的双手忙着针线，男的咬着短烟管笑谈桑麻，我则异于其趣：抱憾灶膛下烧火尚欠一把火，切记池塘边喂鱼多拌几勺饵。所有这些日常的生活，可否概括为第四联而耐人寻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