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茶馆》的奶酪

◆丹峰

当舞台上顶天立地的摩天轮转动起来时，纸片漫天飞舞犹如飘零的雪花，破旧的桌椅，茶壶早已被摔碎，王利发站在摩天轮的中心，不停地抵抗着倾斜翻转的钢架轮，一寸安稳的土地，一分钟的平衡都无法获得，他好似挣扎在命运桎梏中的蚂蚁。此刻是不是老舍先生的《茶馆》已不再重要，《茶馆》作品中所蕴含的时代况味，以现代的舞台方式散发出来，让我们看到，脱离了现实主义细腻的描述方式，观众依然可以感受到老舍先生笔下人物内心的无望，以及命运起伏的悲凉。

一生就想过个平凡日子，踏踏实实卖个茶水的王利发，历经三个时代，却始终不能获得平凡与宁静，他想讨所有人的好，想躲过那些尖利的阶级矛盾、社会矛盾，他想用“做个好人”来拯救不公平的事情，化解人性上的极端，可惜到头来，仍是被社会逼到死角，找不到出路。《茶馆》的故事虽然属于过去时，但是仍有现实意义。也许这正是这部经典作品打动创作者们，想去动这个奶酪的主要原因。

在我们国家的戏剧史上，《茶馆》自1958年由北京人艺首演之后，便成中国戏剧经典作品的代表作之一，加上后来基于此版《茶馆》而改编的电影，成功地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观众，其中很多经典台词早已成为北京人揶揄、自讽的口头禅。而孟京辉导演的《茶馆》，上个月在北京保利剧院一经演出，像一颗炸弹一般把观众炸成两个极端的阵垒。很多热爱经典作品的观众，因为看到太过不一样的呈现方式而选择中途离场，甚至要求退票。而不少年轻的观众却被年轻、先锋的表达方式吸引，或是说被甚至有些疯狂的情绪所感染，而力挺这版《茶馆》。

孟京辉导演全新方式的解读，如果用我们熟悉的记忆去观赏，一定会感到错愕。那些穿着怪异，在台上走来走去，吼来吼去的年轻人，他们在干什么呢？

在孟版的舞台上，不再有真实生活质感的舞台道具、服装，我们熟悉的北京腔调也荡然无存。他抽离了具体的故事线索和人物关系，以后戏剧剧场的现代手段，加入影像，结构进布莱希特的部分内容，观众在《茶馆》的是与不是之间游走。

第一幕所有的内容，是由全体演员坐在椅子上吼叫，甚至是咆哮出来的。那种青筋暴露的感觉，让人感到吵闹，烦躁，好像他们急于与过去的时代告别，也急于告诉观众，这是彻底全新的《茶馆》。

熟悉孟京辉戏剧的观众，会在《茶馆》的舞台上看到重复的舞台表现手段，而这类消耗青春迷狂的方式过多出现，早已给观众造成了观看上的疲倦感。此剧的戏剧构作中，过多西方思潮的语句，并没有与我们目前的社会背景，抑或是老舍的作品产生链接。有些片段的即兴表演，如果仅仅是生理上视觉上的表现，那么是有碍于观众进入作品精神核心的。

但是我依然想赞扬这股改编的劲头。因为作为一部国家级经典作品，历代被改编，才是其作品常青的魅力。

《茶馆》近年虽有过几版改编，但碍于受众面比较小或改编程度问题，都没有引发出很大的反响。而孟京辉大胆地重新结构，拆解故事内涵，挖掘出老舍先生的时代、王利发的时代和我们的时代共性，这是这个作品出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