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的释怀

薛 松

在俄罗斯旅游期间，我们在莫斯科的一家中餐馆，与当地一位中国姑娘不期而遇，我们遂跟她聊了起来。

姑娘自我介绍——

我来自吉林农村，九年前高考落榜心有不甘，父母东拼西凑借了八万元，让我独自到莫斯科大学读书。起初，我出现水土不服卧床咳嗽，被室友举报得了传染病，于是卷铺盖离校。室外的气温逼近零下30摄氏度，我发着高烧全身发冷，伫立在漫天雪花中，脸上挂满冰霜，两行泪水静静地滑落下来，结了冰。寒风伴着咳嗽，我流落在异国街头，不知该怎样活下去。这时候想起了父母对我说过的话：“你不能辜负爸妈对你的期望。”方才下决心，要在这座城市生存下去。

经诊断无大碍，一周后出院，医药费合人民币五千元。我对医生说：“我是莫斯科大学的留学生，没有钱。这就打电话回国，让父母借钱来还上。”医生沉默片刻，问：“你确定是莫斯科大学的学生？”回答：“我确定。”医生说：“你可以走了。”

临别，爸妈对我说：“第二年还缴不上学费的话，我们把7万元的住房卖了供你上学。”家里已经没钱了。为了生计和明年的学费，我常迎着天边的微光出门打工。一次，在返校途中被警察抓了起来，上警车马上发信息告诉老师，说明是在哪里被抓走的。几小时后，老师来警局救我。之后，我又被警察抓了两回。还有一次晚上，我打工回来刚出地铁站，就被两名异地的陌生男子尾随。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路上找不到警察，我的心开始狂跳，情急之下飞奔向前面一名陌生男子求救：“大哥！我害怕，需要你保护。”总算脱离危险。俄罗斯的男人看上去很冷漠，其实内心很热情，每次有求于他们，他们都会伸出援手护送我进校。

为减轻生活压力，班主任安排我到他家里去住，至少，每晚不用再外出打工。第一年老师教我俄语；次年辅导大学课程。几年来，他毫无怨言地供我住食。当偶然发现老师的每月工资，低得只合人民币两千元，我在吃惊的同时被深深感动了。然而，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不能再给恩师增加经济负担。接下来，我就不知道什么是辛苦，只知道读书和打工的时间不够用，直到今年即将获得硕士学位。是这座城市成就了我，要感恩的是父母、老师和社会。

一桌人听她讲述这些年来的经历，随行几个养尊处优的年轻人深感自愧不如。晚餐结束，姑娘由我们一路护送入校。

这个高中毕业生孤身来到俄罗斯，勤工俭学漂泊9年，克服重重困难，临危不乱，屡次化险为夷，生活艰辛，可想而知。她怕父母担心，只得报喜不报忧，而对同胞，则倾吐积压已久的心声——这大概就是游子的一种释怀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