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5日 星期一
大师的微笑 满足而快乐 大银幕上热爱生活的上海人
第17版:星期天夜光杯/文艺评论 2020-03-01

大师的微笑 满足而快乐

◆南妮

1952年出生的日本著名作曲家坂本龙一一头白发,脸露憔悴,看上去比同龄人要老。原来,他喉部有三个恶性肿瘤,他与癌症斗争的方法,是工作。《终曲》这部纪录片就是拍摄他患病之后如何争取时间进行音乐创作的。

“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到来,最大的开心就是弄音乐。”作曲家平静地对着镜头微笑,稚气的微笑里有一丝少年的天真。一个半小时的纪录片,一边是以坂本龙一2012年至2017年的生活为拍摄素材,一边是根据年代顺序剪辑的坂本龙一配乐电影的回顾。关于日常生活,只有一个坂本龙一吃饭的画面。一个人的素餐,碗里几乎都是水果。大师低头慢慢地用叉子把水果往嘴巴里送。只是完成任务,看不出有用餐的享受,也没有家人的痕迹。工作间的规模,比起吃饭的饭桌,那要浩大许多——CD、书籍、钢琴,专门用来听声音的巨大的铜锣。

《末代皇帝》的情节记不清了,但是电影的主旋律还记在脑中,那种优雅、忧伤、苍茫、悲情……坂本龙一凭此曲获得了1988年第60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原创配乐奖获得者之一。陈冲与邬君梅那东方的美与孤独的悲,由那旋律映衬,特别出彩。有人说,坂本龙一的每一个音符,都是高贵的。坂本为电影《遮蔽的天空》创作的配乐获得第48届美国电影电视金球奖最佳电影配乐奖。这也是一个爱人分离的悲情故事。坂本龙一似乎特别擅长悲剧的旋律。

室外大雨滂沱。坂本把录音机放到外面去录雨声。不仅是雨声,大海的声音,他对一切大自然声音都着迷。他用自己的工具与方式来研究声音。头顶脸盆站在雨中听雨的声音,去遥远的北极特为听铜锣的声音,采集这些原始之音,痴迷、专注,细微之中的美被他捕捉。

年轻的时候跟优秀的导演合作是有压力的。《末代皇帝》的导演贝托鲁奇只给了坂本三天作曲与录音的时间。但坂本说他喜欢贝托鲁奇,能够合作是太好的机会。坂本龙一会说英语,年轻时组乐队,电影中出演角色,事业蓬蓬勃勃。环保与反战也是他终生对于社会的积极态度。看过他的传记《音乐即自由》,更能明白此刻白发的坂本,那微笑的坦然。那是对自己一路走来的释然和满意吧。年轻时的活跃与老年时的安静正成对应。配乐上的非凡成就与如今勤勉地进行声音实践也成对应。

做自己想做的事很开心,很满足。投入其中意味无穷。

纪录片更多记载的是大师一个人的镜头——弹琴、录音、听雨、看海、编曲、写谱。《终曲》的片名,就是坂本龙一要把谱写的每一个曲子,都当作他生命最后的曲子。也可以说,无所谓疾病,他仍按他惯常的生活方式生活,工作是生活唯一的内容。

比起他这一生作的无数曲子,眼下,电影里,他的微笑是最动人的。电影很自然地拍出了他在各种劳动中显示的微笑。他几乎就是在微笑的状态下做事。并不是为了给人看。他的满足与快乐是由内心生发的,与他的白发相衬,带着某种老年人的无力感,但更多的是艺术家的透明:我行我素,乐在其中。听雨一滴一滴下的时候,内心该有多么宁静。

1990年坂本移居纽约。《音乐即自由》中“全球骤变的一天”里,他写到了2001年9月11日上午9时他所看到的飞机撞向纽约世贸中心的画面,并拍摄了一组惊悚的照片。“在这起事件所带来的绝对冲击面前,艺术都不算什么了”——他由衷感叹。经历了管制、囤货,他也买了许多防毒面具,“分送给朋友的家人,甚至也送了前妻一个”。《音乐即自由》记录音乐家的生活至2009年。而2019年拍摄的影片《终曲》的开头,是2011年坂本站在日本海啸引发福岛核辐射爆炸后,希望政府拿出措施的游行队伍里。他对世界的大爱,所以更集中地体现在他对自己祖国国土与人民安危的关心上。

音乐是高贵的,心灵是亲民的。彩虹般的落差,铸造了坂本龙一的微笑吧。他的脚踏着大地,他是一个自然之子。生与死在他眼中,是一种自然。天灾人祸,他要用身体的热情去抗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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